沈家。
夏青梨找来一个大木盆把篮子里的野菜全部倒进去,木盆被装得满满当当。
古代无公害的野菜,抓在手里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夏青梨还没开始吃,就知道用它们烧玉米糁粥一定好吃。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
她往盆里打水,用水将野菜淹没。
她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道淡淡的金光随着她手指落进了水面之中。
金光入水,如碎星坠入清潭。
一缕微不可查的灵气如涟漪般荡开,无声地渗入野菜的每一条纤维。
下一刻,野菜仿佛经历了晨露与月华的共同淬炼,色泽变得通透莹润,散发出的清香也纯净浓郁了数倍,宛若天地精华凝聚于此。
夏青梨满意地捞起一小部分,洗干净之后切碎,然后和玉米糁一块儿煮粥。
当沈砚辞回来,他刚推开院门,就被一股香味给怔住。
他抬头看了眼烟囱,确认这股香味就是从自家厨房散发出的。
他目光扫了眼院子地上的盆,脑子里回荡着郑婶对夏青梨的夸赞。
那盆里装的不是鸡草,都是她挖的草药。
他又想起刘村医朝他夸夏青梨:“青梨这孩子真是少见的会认得草药的姑娘。”
“相公,回来啦?野菜玉米糁粥马上就好了。
咱家就剩一点玉米糁,不够两个人吃,我就去挖了点野菜回来加在里面一块儿煮了吃。”
夏青梨见他进来,拍拍手上灰从灶膛后起身。
沈砚辞看着她,眼底隐隐透着一丝探究与难以置信,随即很快掩下。
“你挖野菜回来煮粥?”
他陡然想起缸底所剩不多的玉米糁儿。
他深邃的眼底缓缓凝聚,他这位娘子与传闻截然不同。
不但认得药草,还勤快。
恰在这时,夏青梨掀开了锅盖,沈砚辞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他心道:她似乎厨艺也不错。
“我向爷爷把咱家五亩良田要回来,以后,这五亩地你种。
还有半个月就秋收,我向满仓大伯打听了管理稻田的法子,我说来你听……”
沈砚辞一边和夏青梨说他从陈满仓那儿打听来的方法,一边喝野菜玉米糁粥。
他沿着碗边喝了一口之后,眼底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艳。
这碗里的,当真是他从小喝到大的玉米糁儿粥?
记忆中那粗粝拉喉、仅能果腹的滋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润顺滑。
玉米的清香被完全激发出来,却毫无往日的单调,反而融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鲜活之气,在唇齿间流转。
对了,还有野菜。
他的目光落在碗中翠绿上。
可寻常野菜多少带着苦涩,这碗里的却只有纯粹的清芬。
他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口,仔细品味着那萦绕不散的甘润。
莫非夏青梨在庖厨之事上,真有几分过人之处?
夏青梨连喝两碗,肚子撑了才停下。
如果不是这玉米糁儿品质差,不然,今天这顿粥还能再好吃一点。
她舔唇,把唇周舔得干干净净。
“谢谢相公帮我打听种田的方法,我都记住啦。”
夏青梨单手托腮,一脸笑地看向沈砚辞的俊脸。
长得好看,心里向着小家,还特地帮她打听种田技巧。
她看沈砚辞,真是越看越满意~
这么好的相公,竟被她遇到了。
沈砚辞被夏青梨盯得有些不自在,但面上丝毫不显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还有半个月才秋收,家里没粮了,我下午去镇上把之前抄的书拿去书肆卖了。”
“我跟你一起去,我今天挖的野菜太多了。”
沈砚辞心中微顿:下午卖菜?
福安镇。
沈砚辞拎着野菜筐来到镇上,夏青梨慢吞吞地跟在身后。
夏青梨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最要命的是脚底,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片上,钻心地疼。
从安宁村到福安镇上足足九里地,她第一次对九里地这个数字有了具象的了解。
不行,以后她再也不走路了,等挣钱了,她一定要买辆车坐!
沈砚辞看到她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以及一脸的疲惫,提议道:“前面有家酒楼,咱们去后厨问问,下午没人会去菜场买菜。
要是酒楼不要,咱们就带回去自己吃。
我的抄书卖了,勉强够咱们这半个月吃饭。”
“行。”
这会儿,夏青梨只想歇会儿,一个字不想多说。
其实,她想说,她的野菜保准有人抢着要!
“这位后生,请问你竹筐里装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位约莫四十出头身形清瘦的男人将沈砚辞拦下问道。
沈砚辞不留痕迹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男人穿着一身浆洗得笔挺的青灰色细布长衫,浑身上下不见一丝褶皱,对方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
“是我娘子自己挖的一些野菜,非常新鲜,都是刚挖的。”
野菜?
钱管家盯着竹筐上盖的旧布,心想他果然没有猜错,里面是蔬菜。
最近,府里老太太胃口不太好,一顿吃不了两口,全府上下都急坏了。
他正想办法给老太太找些新鲜玩意儿,哄着老太太多吃两口。
这不,刚忙完府上的事务,他就出来转转。
眼看东西、南北两条大街都被他给转完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没发现。
不想,让他在镇城门口闻到了一股清香。
“能不能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野菜?”
最近,野菜他也没少找,可没有哪个香成这样的。
沈砚辞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层旧布,露出里面葱绿欲滴的野菜,一股清冽鲜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哎呦,”钱管家看到东西,眼睛一亮,连忙夸赞,“真真是好东西。”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弄马齿苋、灰灰菜、扫帚菜、蒲公英这几个野菜呢!
“多少钱?我都买了!”
他已经能预想到,今个儿晚上老太太肯定能多吃两口。
这么香的野菜,就是他,也想生嚼一片叶子。
沈砚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朝缓缓朝这边走来的夏青梨看去:“这是我娘子挖的,我得问问她。”
钱管家眼底瞬间生出一股过来人了然的笑意。
他瞧着这对年轻夫妻,一个卖个菜还要郑重其事地征求娘子意见,一个正慢悠悠地从后头跟来,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他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心道:成亲有些年头了吧?这小夫妻俩,处得还跟蜜里调油似的。
这后生没成想还是个知道疼人的。
“贵客,五十文一斤!”夏青梨就知道她的东西好卖,她笑吟吟地快走两步上前。
当她目光扫过钱管家时,心头却微微一动。
她看得分明,钱管家的印堂处缠绕着一丝极淡的黑灰色病气。
只是病气稀薄,显然不是他的,而是被短暂沾染上的。
不过,这病气倒是有意思!
“什么?”钱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道,“五、五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