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不是他熟悉的那身通勤装扮……
他盯了多年的黑长直,怎么……变成了成熟的大波浪?
周泽远吃惊着视线再往下移,几乎一瞬,血液便冲上了头顶。
白色衬衫连衣短裙,腰间别着的丝带尽显巧妙,红色的手提包极其张扬,衬的那双长腿好生惹眼。
周泽远喉结没忍住滚了滚,眸子里亮开了一层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艳。
只是,没几秒,这抹惊艳又被阴翳迅速覆盖。
“谁准你穿成这样的?”
温棠刚拉开车门,冰冷的质问就撞进了耳朵里。
她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驾驶座。
周泽远侧脸线条绷得极紧,下颌线冷硬如冰,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像是被冻住,透着窒息的紧绷。
温棠心里轻嘲。
她不过换了身行头,他就这副模样?那要是到她离职那天,他岂不会疯?
“怎么,不好看?”温棠不紧不慢将安全带扣好:“是衣服不对,还是人不对?”
周泽远转头,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人剖开,“有区别吗?”
“当然。”温棠点头,慢悠悠开口:“衣服不对审美问题,人不对你的问题,都不是的话,就是你有病。”
周泽远像是没听见她的暗讽,反手拿过副驾驶上的灰色布袋丢了过去。
“给你三分钟,把衣服换了。”
温棠瞥了眼袋子里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没动:“为什么要换?不好看?”
“好看。”周泽远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但不适合你。”
“是吗?”温棠指尖捻着腰间的丝巾角,故意拧了拧眉,随即又舒展开,语气里没半分在意:“没关系,我喜欢就行。”
周泽远盯着她,躁郁感又涌了上来。
明明是拴在他身边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此刻竟让他觉得这么陌生?
她以前很乖巧的,乖到说一不二,但凡他说的话都会听进心里。
最近这是怎么了?
三番两次的和他作对。
真是叛逆期来了,和他拧上了?
周泽远紧蹙着眉头,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棠棠,你最近变了。”
“那是,可不就变漂亮了。”温棠勾了勾唇角,眼神里藏着他看不懂的疏离,“怎么,你不喜欢?”
“……”
周泽远呼吸骤然加重,似是没了招,声音陡然拔高:“不是,我是想说你明知道温明昊……”
“行了,我换。”
温棠及时打住他的话。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后面的话只有难听和更难听的区别,所以她不想听。
果然啊,越是熟悉的人越知道刀子往哪捅才最痛。
怪她,过去把自己的一颗真心交付的太彻底。
温棠摁下中控屏上的按钮。
车厢后排与前座之间的灰色磨砂屏风缓缓降下。
隔开的何止是前后空间,还有她和周泽远两个不同的世界。
—
晚上六点过一刻。
雕花铁门一开一合,墨蓝色的卡宴平缓地驶入温家庭院。
温家庭院坐落的地方虽离市中心远,但胜在景致好。
温棠降下车窗,目光在窗外的园林上挨序掠过。
挺久没来了,这儿变化倒是不大。
秋日来信栾树花开,依山傍水黄昏落日景致惬意……
只是可惜,和过去一样,这份惬意她依旧没有观赏的心情。
温建辉和杨芸知道周泽远要来,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卡宴刚停稳,温建辉就快步上前拉开车门,脸上堆着刻意的热络:“来啦,泽远,辛苦了!”
跟在旁边的杨芸,目光没有看周泽远,反倒落在了温棠身上,殷勤得有些过了头。
“小棠,妈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意叫厨师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待会多吃点。”
温棠没接话,抬脚跟着往里走。
踩着庭院里泛着潮气的石板路,桂花香飘进鼻腔,连带着空气都齁得慌。
餐厅里,他们一走进去,温明昊立刻就起身打招呼,“妹妹妹夫,好久不见!”
周泽远冷淡颔首,连金口都懒得开。
温明昊那张堆笑脸上一点窘迫也没有,平和的就好像前两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一句礼貌问候过后,便没了下文。
称呼不对,状态也不对……
一个又一个反常的举动都被温棠捕捉在眼里。
太诡异了,温明昊出奇的老实,目光甚至都没有往她身上黏。
直觉告诉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落座后,这妖怪的尾巴就开始显现了。
温建辉频频给周泽远倒酒,话里话外都在往温明昊的工作上绕。
温棠一瞬间就通透了。
怪不得这几天温家的人没找她说道,她上次让温明昊在酒吧吃亏的事。
没想到是在这等着呢。
酒过三巡,温建辉终于不再绕弯,端着酒杯朝周泽远欠了欠身:“泽远,明昊刚回国,没什么经验,你公司那么大,能不能给个机会?让他跟着你学做事,以后肯定能帮上忙。”
周泽远指尖摩挲着杯沿,抬眼时目光淡淡,没直接应下:“公司招人有流程,不好破例。”
温建辉的赔笑的脸有些僵,杨芸刚要开口打圆场,周泽远却侧头看了温棠一眼,又道:“不过这事,要是棠棠点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又开始演上宠妻人设了。
温棠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垂下的眼帘遮住眸底的了然。
周泽远明面上看着是在替她撑场子,可实则却是把这口锅甩给了他。
既不得罪温家,又能置身事外。
周泽远这算盘是一打一个响。
她脑子里莫名想起封砚辞的那句“别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背,背锅侠都没你能背”。
是啊,背锅侠都没她能背。
演戏谁不会?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温棠放下手中的筷子,抽出纸巾漫不经心地擦过唇角:“当年户口本都不能够自己保管的人,现在能有这么大能耐?”
“小棠怎么这么说,要用户口本,你随时拿去就是。”温建辉立刻接话,语气陡然软下来,“不过你要用户口本做什么?”
温棠对温建辉的态度温和了几分,暗讽着开口:“怎么,我用户口本补办个身份证都还要打几页报告不成?”
“这是哪的话。”温建辉扶了扶眼镜,“杨芸,你去把户口本给小棠拿来。”
趋炎附势演绎的淋漓尽致。
平常难如登天的事,今天轻而易举。
杨芸拿户口本的动作很快。
温棠接过户口本,只把自己的那一页抽了出来。
随后,她看向周泽远,启唇道:“这事,我的态度真管用?”
“当然。”周泽远喝了口酒,“你是我老婆,别说这点事,就算你要整个周氏我都给你”
“……”
又给他装到了。
温棠敛眸,“那好,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温建辉脸色立马变了,但碍于周哲远在也不敢垮脸垮得太明显,“小棠,你别说气话,爸知道以前委屈了你,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温家养大的,我和你妈也一直都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总是要讲三分情分的。”
养大,亲女儿,情分……这些字眼像针一样扎进温棠心里。
她突然想起无数个被锁在杂物间,饿着肚子和老鼠抢食的瞬间……
呵。
“情分?”温棠忽然哂笑,眸底本就不多的温和全褪成了冷意,声音轻却清晰:“确定要讲情分?”
温建辉没察觉不对,还点头:“当然啊,陌生人都讲给三分薄面不是,更何况……”
“行啊。”温棠缓缓起身,将擦唇角的纸巾丢在一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那散场,都别玩了。”
话音一落。
“砰——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