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窈心灰意冷,不愿意再讨论这件事。
明天就是姜巧仪手术的日子,她不想在这种节骨眼还跟她吵架。
一整天下来,江明窈除了跟医生沟通之外,没有再跟姜巧仪多说一句话。
深夜,一场倾盆大雨降临北城。
江明窈裹着毯子躺在陪护床上,背对着姜巧仪,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没有半点睡意。
她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可她心里有气,还不想搭理。
病床上,姜巧仪始终注视着江明窈,眼睛泛红,似乎藏着许多话。
雨声渐盛,微张的嘴终究还是闭上。
罢了,她想说的话,早就写成信,现在说不说的,都不重要。
……
雨一直下,到了清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江明窈拿起雨伞,“我去买早餐。”
“好。”
姜巧仪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看着江明窈走出病房。
随着房门关上,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边,江明窈撑起雨伞走出住院部,雨水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吵得她心烦。
其实她没有胃口,但又不想待在病房里跟姜巧仪赌气。
可真出来了,她又后悔,这雨是真的太大了。
江明窈就近挑了一家包子铺,买了杯豆浆,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天色阴沉,雨幕朦胧。
突然,一声惊呼划破嘈杂的风雨声——“有人跳楼了!”
距离很远,江明窈只能看见不少人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四周人声嘈杂,不知道为什么,江明窈心里像是被砸了个洞,泛起无边无际的恐惧。
神差鬼使般,她迈开发软的双腿,朝着人群走去。
走近时,一名护士上前阻止她,“江小姐,你……”
江明窈猛地甩开护士,连带着手里的雨伞和豆浆全扔了出去,由着风雨拍打在脸上。
视线模糊不清,却是惊恐地认清了躺在血泊里的脸庞!
“妈!”
江明窈疯了似的扑向地上的尸体,顾不上遍地血,直接将其抱进怀里。
她用尽全力抱紧,仿佛只要她抱得足够紧,就能阻止生命从这具身体里流走一般。
可,现实却是,她只能清晰且绝望地感受着,姜巧仪的体温正随着雨水不断流逝……
“医生……”
江明窈心如刀割,一双眼睛通红,惊慌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妈……”
雨势越来越大,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却冲不淡少女撕心裂肺的悲伤。
围观众人摇头叹息,“天台跳下来的,怎么可能活得了?”
“又是一个苦命人,真是可怜。”
“……”
与此同时,二十一楼的VIP病房楼层,窗户边站着看热闹的人。
商老夫人转动手里的佛珠,连着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后,转过身回到沙发上。
“我帮你约好了,下周五你去见见江家小姐。”
等了半晌,商老夫人没有听到回应,扭头看向商时廷,“听见我说的话没?”
商时廷这才收回视线,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这还差不多。”
商老夫人满意地眯了眯眼,难得商时廷答应相亲,而且,巧合的是,江家小小姐就是她心仪的!
江家根基在南城,近年来计划进军北城,而最方便快捷的道路就是联姻。
此次相亲,正是江家争取来的。
要是能成功,江家获利颇多,还不得对商家感恩戴德?肯定不敢嫌弃阿廷的身世!
念及此,商老夫人特意交代商时廷一句,“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我等你的好消息。”
商时廷没有接过话,而是垂眸瞥了一眼楼底下。
人群中,那抹极为娇小的身影,如同颤栗的蝼蚁一般。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看不清人形,他却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女孩的痛苦。
商时廷微微蹙眉,莫名其妙,怎么还在意起一个陌生人了?
……
夜深。
医院里,一片死寂。
江明窈呆坐在太平间门外,整个人毫无生气。
外面的雨还在下,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死在这场永不停歇的大雨,脑海里还是姜巧仪躺在血泊里的画面。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姜巧仪会选择跳楼自杀。
明明今天上午就要做手术,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姜巧仪却是一声招呼都不打,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
江明窈越想越懊恼,昨天怎么还跟她怄气,怎么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转念一想,对了!季生辉!
一定是季生辉对姜巧仪说了什么!
江明窈双手颤抖,勉强掏出手机拨通季生辉的电话。
很快,那边传来欢笑声,听起来像是在酒吧寻欢。
季生辉不耐烦地问:“找老子干嘛?”
江明窈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病?没别的事……”
“她死了。”江明窈打断季生辉的话,“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这么快就病死了?她那个短命鬼早晚要死,你别赖到我头上!”
季生辉愤愤开口,“还有,我跟她已经离婚了,她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少来跟我说这种晦气事!”
通话戛然而止。
全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江明窈极为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们离婚了?
这么多年来,姜巧仪吃了那么多苦,都从未提过离婚,为什么会在自杀前作出决定?
江明窈脑子乱得厉害,已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红着眼睛看向太平间,“妈,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啊……”
回应她的,只有灌进走廊的风雨声。
……
葬礼订在三天后,依旧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
姜巧仪的亲戚朋友少得可怜,灵堂冷冷清清,只有江明窈跪在灵前烧纸钱。
闺蜜姚姿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什么安慰的话都觉得苍白。
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季生辉父子走进大门,姚姿横跨一步,叉着腰拦在江明窈跟前,“你们来做什么!”
江明窈抬起头,早就流光泪水的眼睛,显得格外空洞。
看着季生辉父子大摇大摆上香,她连阻拦的力气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季耀是姜巧仪的亲儿子,姜巧仪走之前最惦记的人,她没有资格拦着他给亲妈上香。
她只是觉得心痛,姜巧仪待他那么好,他却是到今天才出现,脸上还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
“收了多少钱?”
季生辉的询问,将江明窈的思绪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