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腿并没有被利器所伤的痕迹，却整条小腿脓疮溃烂得严重。

毒侵入体，不取性命，只废双腿。

足以可见用毒之人的精妙。

只是以宁王的心机，未必就会真的毫无所觉，但偏偏他就是中毒了……

放眼京城中，能让宁王察而顺从，又有如此高手帮衬的人其实并不多。

但晁九歌却不愿继续往下想。

她跟宁王就是一场交易，救他命换她命。

知道的越少，活得才能越畅快。

“年前时，朝廷征兵的名单上有晁四莨的名字，本他只是晁家庶子，放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效果不大，但如今我却是改变主意了。”男子特有的低沉嗓音，再次夹杂着清幽的兰花香，一点点的吹进了晁九歌的耳朵里。

大梁王兵权在手，朝廷征召晁家子嗣入皇军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晁家子嗣从不舞枪弄棒，为的就是逃避朝廷的牵制。

晁四莨的姨娘难产而死，从小晁四莨是跟着晁九歌一同长大的。

放眼所有晁家子嗣之中，也只有晁四莨诚心实意的喊她一声，“姐姐。”

面慈心狠的大夫人将晁四莨送入军中，受朝廷控制固然心思歹毒。

但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堂堂宁王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威胁我这小小女子，难道不觉过分吗？”

谈交易就谈交易，如此拿捏着旁人的性命说事儿，就有点不要脸了吧。

沈砚黎却枕在晁九歌的颈窝里，浅浅而笑，“以前我便知小郡主与晁四莨姐弟情深，如今我又怎会如此残忍？晁四莨的性命其实是握在小郡主手里的，只要小郡主信守约定，晁四莨在军中必然平安。”

“你无耻！”

“谢谢。”

沈砚黎接过一直被晁九歌举起在半空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

晁九歌知道面前的男人不好糊弄，却没想到城府和算计简直让人发指。

好在交易谈成，她也不算亏。

眼看着就要到京城的地界，沈砚黎自不好在继续随行。

所以在晁九歌离去前，他不忘含笑又道，“不知小郡主打算何时给我看眼疾？”

晁九歌站定脚步，不回头的道，“自然是等宁王把腿钱给结算了之后。”

沈砚黎，“……”

互相扎一刀，谁也别想占着便宜。

宁王腿伤的毒已经全部清除，剩下的就是靠修养了。

宁王跟大梁一直处于鼎立的状态，沈砚黎打算就此别过也在晁九歌的算计之中。

不然晁九歌这边还没退婚，再是跟宁王传出点什么来……

京城就是真的要热闹了。

云铮进门时，就看见自家主子苍白的俊颜正侧目凝视着窗外。

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已，心思行事却十分老道。

与曾经落水时的窘迫截然不同。

如此也好，一旦放那个丫头回京城退亲，怕首先坐不住的就是那个人了。

他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看见那个人失态的样子了。

当真是……

好生怀念呐。

一整个早上，客栈都是静得诡异。

受了极大刺激的下人们，连早饭都是没吃就是草草的上路了。

结果没想到，更大的刺激还在后面。

眼看着孙桂泉死透了的尸体被摆在了车辕上，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底发凉啊。

晁九歌面对众人哀怨的目光，只扔下一句话，“此人既罪大恶极，自要带回去交给京城奉天府审判。”

众人，“……”

人都死了还审判个毛啊！

只是孙桂泉的尸体，就这么明晃晃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着。

众人就是有一肚子的怨言，都得在心里憋着。

马车里，晁九歌背靠着软榻，耳边是来自老管家的喋喋不休。

“真是没想到大夫人会做出如此事情，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大夫人自从进门后便是对小郡主视如己出，这些年更是将小郡主放在掌心里疼着，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啊……”

晁九歌听着这话，只想呵呵。

大夫人仁慈的在她面前嚼各房的舌根，让她盲目为其出头，被各房防备，厌恶着。

而彻底被各房孤立的她，则可以完完全全的沉浸在大夫人的捧杀之中无法自拔。

那些个夸张的衣服，鬼见了都要倒退的妆容……

哪个不是拜大夫人所赐？

王八蛋。

这些年大夫人根本就没安过好心！

以前是她傻，没有看出大夫人的套路。

傍晚时分，眼看着京城的城门近在咫尺，晁九歌的眼中迸溅出了一种别样的光芒。

一股奇异的兴奋感，更是流淌过四肢百骸。

久别了，京城。

久违了，大夫人。

晁家下人们看着不远处的城门，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们庆幸着总算平安回京时，一直匀速前行的马车就停了下来。

眼看着青麝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杯茶，下人们就更诧异了。

晁九歌跳下马车，笑着道，“是毒。”

下人们，“……”

现在下毒都如此光明正大了吗？

晁九歌瞧着下人们抗拒的目光也不生气，用眼睛扫了扫还挂在马车头的孙桂泉。

不喝也不是不行。

最坏的结果也不顾就是横尸街头而已。

下人们的目光一经落在孙桂泉的身上，就控制不住地抖了几抖。

他们是没有看见小郡主是如何下的手，但孙桂泉死相惨烈却是明晃晃的事实。

如此相比之下，面前的茶水倒算得上是人间美味了……

“只要你们回去之后按照我说的做，等我平安回到晁家便给你们解药，但若你们其中有人存了什么其他的小心思……”

晁九歌脸上的笑容顺势全消，漆黑的眼睛寒风肆虐，“所有人都得死。”

下人们又是狠狠一抖，咬牙喝下了面前的茶水。

青麝走回到晁九歌身边，压低的声音止不住的惊讶，“什么毒如此厉害？”

晁九歌露出了一个比她还惊讶的表情，“无稽之谈你也信？”

青麝，“……”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就算是真有这种封口的毒药，我也舍不得用，那些人得喝掉我多少毒，我的毒成本费可是很贵的。”

青麝木着脸，“所以……”

晁九歌嘿嘿一笑，“只是普通的茶水而已。”

人活在世，谁又不怕死呢。

做贼心虚的人，看什么都是毒药。

青麝见小姐手下留情，心里有些憋闷。

如那些狐假虎威的奴才，就应该杀之后快。

晁九歌笑了笑没说话。

她们家的那位大夫人速来都是菩萨样貌，蛇蝎心肠。

此番大夫人既是狠了心要置她死地，又怎么会落下话柄？

况且，现在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见青麝闷闷不乐，晁九歌忽然抬手搂住了青麝的脖子，“帮我个忙？”

青麝还是有些不开心，却仍旧开口道，“小姐尽管说就是。”

晁九歌眼珠子一转，“帮我去城里买口棺材先。”

青麝惊呆了。

棺……材？

晁九歌勾了勾唇，再次朝着孙桂泉的尸体看了去，“正所谓母慈子孝嘛，大夫人如此对我心心念念，我自是要回份儿大礼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