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缓缓升起,顺着窗棂洒进屋内,朦胧又明亮。
摘下斗笠的沈砚黎,整张脸都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亮。
长眉微扬,凤眸深邃,挺拔的鼻梁下是有些发白的薄唇,估计是过于清瘦的缘故,脸上分明的骨骼显得异常锋利,白皙到好似透明的肌肤,无不是透着一种病态美。
明明那双无神的黑眸满是淡然的光芒,却依旧犀利的让人不敢逼视。
姿态闲雅,高贵淡漠,光是坐在那里就跟一幅画似的。
晁九歌看着那双眼睛,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京城权可滔天的宁王,果然是看不见的。
“我倒是好奇,小郡主这般拆穿我,是想保命还是要尽快送命。”沈砚黎眸色淡淡,却仍旧难以阻挡,那如同宝剑出鞘一般犀利的眉眼所呈现出的锋利。
“我还没活够。”
“哦?我倒是没看出来。”
“若我做任何事都能让宁王看出来,如今怕是早已没命坐在这里了。”
一个讽刺对方胆大妄为,一个讥讽对方心机太深。
互相各捅一刀。
可谓刀刀见血。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静谧。
沈砚黎不说话,晁九歌也不开口。
看似是和平相处,实则剑拔弩张,就连空气之中都绷紧着紧张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黎才是笑着道,“说说看你的目的。”
那双眼明明满是雾气的朦胧,却锋利入刀,简直比双目明朗的人还要戾上三分。
若非不是观察仔细,真的很难发现他双目失明的事实。
晁九歌也是跟着笑靥如花,“自然是来跟宁王谈活下去的条件的。”
沈砚黎‘哦’了一声,便又没了声音。
晁九歌,“……”
跟这厮说话真能把人给累死!
但是宁王不说话,晁九歌可没空在这里坐的屁股疼。
“今日这事虽衙门会在第一时间结案,但有人打着宁王名号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消息,怕早就是传了出去。”晁九歌笑看着坐在地面的俊美男子。
这厮是真的好看,三百六十度完全没有任何的死角。
只是美男虽好,却也有毒。
一个不小心,灰飞烟灭都是轻的。
“如此说来,小郡主昨日就已谋算好了一切?”
“不然宁王以为,我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只要把事情闹大,才能让消息尽快传出去。
晁九歌在京城就是个举足轻重的小棋子,但大梁王却是拥有六十万铁骑的存在。
一旦传出她的死跟宁王有关,六十万大梁铁骑定马踏京城。
就问你宁王抗不抗踩吧。
沈砚黎明知自己被算计了也不恼怒,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看在小郡主如此费心费力步步为营的份儿上,我倒是不介意现在放小郡主一马。”
这男人说话时慢声细语,如三月春风般拂过心房。
暖暖的,柔柔的。
但晁九歌可不觉得他会这么好心。
果然,就听沈砚黎顿了顿又道,“只是等回到京城后,就算小郡主死无全尸,也跟我再没有任何的关系,只要赶在小郡主成亲前动手,一切就都是来得及的。”
大梁王再是手握兵权,再是敢马踏宁王,也不敢作乱京城。
只要大梁王的军队敢冲进京城,就是谋反。
届时,朝廷出兵围剿,晁家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晁九歌笑着咬牙,“宁王如此阴险,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半夜鬼敲门?”
沈砚黎唇角笑容荡漾,“难道小郡主觉得,我脸上写着蠢货二字?”
晁九歌知道,宁王能够在京城权势滔天,肯定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好在,她也不是个软柿子。
“若我主动退婚,宁王以为如何?”
沈砚黎那双朦胧的双眸之中,难得平添了几分惊愕的神色,随即一笑,“谁不知镇南王世子乃是京城第一美男,小郡主更是爱慕之际,主动恳请皇上赐婚,小郡主真当我瞎就好骗了?”
“不,以前是我眼瞎了。”晁九歌看了看宁王旁边的空椅子,忽然站起了身。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
舍不出脸皮,套不住宁王。
落座在宁王的旁边,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便铺面而来。
晁九歌顺势往宁王的身边靠了靠,抬肘压在了他消瘦的肩头,挤眉弄眼,“以宁王的美貌,我就是要吸引也该是被宁王的脸吸引,若宁王不信,我嫁宁王如何?”
宁王手握权势,大梁手握兵权。
宁王除非是疯了,才会让自己成为朝廷的眼中钉。
见沈砚黎沉默不语,晁九歌就琢磨着要不要更进一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
沈砚黎那修长的美手,忽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饱满的指尖一下下点在茶盏前,发出‘叩叩叩……’的轻响。
晁九歌一愣,又作什么怪?
沈砚黎气定神闲的道,“难为小郡主如此赏识,我自不好推辞小郡主的好意。”
还真让她伺候他喝茶不成!
晁九歌,“……”
把她的大刀拎来!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晁九歌将面前的茶盏举了起来。
举在半空之中的手臂,被修长的五指蓦然攥紧。
晁九歌回神时,就见沈砚黎顺势将她的一条手臂反剪在身后,高大寡瘦的身躯顺势压迫而下,锋利的俊颜瞬间在眼前扩大。
沈砚黎脸上的慵懒早已荡然无存,朦胧的眸子透着让人心寒的冷意。
再是靠近了她几分,他埋首在她的颈窝,轻声浅笑,“没想到小郡主为了活命,倒是威武能屈,富贵能移,可我为何要相信小郡主呢?”
他唇齿之间的气息,吹进她的耳朵里,痒痒的。
只是他那几尽哄诱的声音里,却起伏着冰冷的杀机。
若是一般女子,怕就算没有掉进他编织的诱惑圈套之中,也要被吓得口齿不清。
但晁九歌今日敢坐在这里,便就没想过怕,“宁王可以不相信我,但宁王应当相信自己感受到的,我既是能治得好宁王的腿,也同样治得好宁王的眼。”
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并未曾听说过宁王自带隐疾。
再者,以宁王的权势,想要找人医治眼睛并非难事,但宁王却一直坐视不理。
怕是想医而不能吧。
就好像宁王的那双腿,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伤成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