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颠簸,马车内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晁九歌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准确无误的将那些脓疮挑破。
为了方便和固定,晁九歌干脆将男子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却被那笔直的长腿硌得直皱眉。
这男人实在是太瘦了,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营养不良。
要是晁九歌的手掌再大一些,都是能够圈住那白皙的脚踝,若非不是一身的华服,她都是要以为这是从哪里逃荒出来的难民。
似是察觉到了晁九歌心里的想法,男子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锐利。
晁九歌将最后一个脓疮挑破,再是将消炎的药粉洒在伤口上,最后才是用干净的白色软布围绕着男子的小腿,轻轻地包扎起来。
看着那在软布缠绕下,仍旧细到可怜的小腿,晁九歌轻声安慰着,“放心,这段期间我定是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男人瘦的怕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若不养出点肥膘,只要承受不住后续治疗。
医术关系着人命,晁九歌从来不会用来开玩笑。
如此……
赚起钱来才安心嘛。
正是看着晁九歌的男子,目光莫名一顿。
放眼这世道上让他死的人一抓一大把,可想要让他好好活下去的她却是第一个。
三年不见,这丫头不但是傻了,还多了几分这世上最是没用的同情心。
有点意思。
晁九歌感觉到男子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盯视的更深了,抬头询问,“怎么?”
男子动了动身子,抬手支撑着斗笠下的面庞,姿态慵懒,似笑非笑,更似在审视着晁九歌,“难得听见有人说要养我的,倒是新鲜。”
“你现在是我的人,养你是应该的。”晁九歌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每个病人都将命交给了她,她自是要拿着病人当自己人的。
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晁九歌本能地将男子缠绕着软布的腿抱在了怀里,生怕再是磕碰到一般,索性就这么搂着男子的小腿靠在马车壁上小憩起来。
只是在闭眼的同时,晁九歌无意瞥见了男子腰间挂着的一枚令牌。
黑底金纹,上面的图腾栩栩如生。
晁九歌的心脏猛烈一跳,不过很快就是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睛。
男子支撑着面庞没动,锐利的目光仍旧盯紧紧盯着晁九歌不放。
夜幕降临,马车行驶于一处镇子落脚。
晁九歌说话算话的拎着老母鸡下车,进了客栈直接让小二带路钻进了厨房,自己动手将老母鸡给炖上了,又是仔细叮嘱青麝看好时间。
此番前来接应晁九歌的下人都是要累死了,一进门便是忙着各自点菜。
老管家一进门,便是痛骂道,“小郡主面前,岂容你们放肆!”
正是忙着点菜的下人们,不但没有半分畏惧,反倒是一脸的理所应当,“我们可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人,大夫人只让我们来跟着你一起接小郡主回府,可没说让我们委屈了自己。”
就是他们在大夫人的院子里时候,大夫人都是没饿着他们的肚子过。
一个曾经在府里丝毫没有存在感的郡主而已,凭什么要让他们敬着让着。
晁九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随性的小厮和丫鬟正坐在厅堂里吃的满嘴流油,老管家则是气得站在原地跺脚。
看着桌子上摆满了的大鱼大肉,晁九歌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只是面对老管家的痛心疾首,晁九歌却笑得一脸好脾气,“大家一路舟车劳顿确实辛苦,想要吃什么尽量点就是。”
以往在府里面,这些下人可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如今听了晁九歌的话,自是将小二叫到身边点了个痛快。
果然啊,这小郡主就不傻了,也还是曾经那个谁逮谁捏的软柿子。
掌柜开店以来就没接过这么大的生意,等菜都是摆上了桌,赶紧就是拎着账本过来要钱,“不知……这位小姐可否先把银子给结了?”
晁九歌仔细的看了一眼账单,随后很是阔绰的从袖子里一掏,往掌柜的手上一拍。
本来喜笑颜开的掌柜的,在看见手中的银时都是惊呆了。
三,三两银子?
“这位小姐您是不是不会算账?”
“你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鸡汤三两银子啊。”
“可,可其他的那些菜。”
“其他的那些菜自然是谁点的找谁,谁吃饭谁买单,这点事儿都想不明白你还开什么客栈。”
这次,轮到正大吃二喝的下人们傻眼了。
“刚刚不是您说让奴才们随便点菜的么?”这里虽不是什么大酒楼,可这些饭菜的银子也足够他们在府里一年的月钱了。
晁九歌瞧着那一双双明显消化不良的眼睛,一脸的理所应当,“我只是让你们随便点,可没说我请客,你们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付账了?”
下人们,“……”
还带这样的?
掌柜的可是不管其他,又是拎着账单找下人们挨个要银子去了。
看着那上面几十两的价格,下人们简直欲哭无泪。
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么……
迫于无奈凑银子付菜钱的下人们,看着晁九歌的目光就是更加的憎恨了。
晁九歌完全不在意啊。
这些人本来也没尊敬过她,她又吃饱了撑的非要这些人喜欢她?
刚巧此时,孙桂泉下了楼,主动帮晁九歌撑面子的道,“小郡主跟咱们开玩笑呢,今儿个的饭菜自是小郡主请,银子都是给奴才了。”
说着,便是主动掏出了一定银锭子递给了那掌柜的。
等算好了账,孙桂泉才是恭恭敬敬地对晁九歌道,“房间已安排妥当,明日还要赶路,小郡主快些上楼休息才是。”
语落,亲自带着晁九歌上了楼。
这客栈不大,屋子收拾的倒还算是干净。
孙桂泉送晁九歌进了屋子后,便转身下了楼。
晁九歌一进门,便是闻见了一股奇怪却也谈不上陌生的味道。
循着味道,拿起桌上的茶壶,放在鼻息前轻轻一闻,便是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看样子,有人很不希望她活着回到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