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短暂的眯了下眼睛压住心中狂躁的杀意,缓缓吐出口气将刀拿开。
“死的是普通百姓不知尚情有可原,但死了那么多士兵再不知,汪督军让我如何相信?”沈棠指腹轻轻擦过刀身,周身气势与先前大为不同,整个人似一柄无鞘的刀。
“阁、阁主,下官虽是督军,但军营八万人,不可能留意到每个人的情况,请阁主给下官时间调查。”汪督军心中波涛惊骇难平,已随时提防着沈棠会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的确,人多管理起来很是麻烦。”沈棠嘴角勾起抹笑意,眼底却冰冷一片,“但军中士兵失踪是大事,没人上报,没人寻找,再找到时在别人家的坟墓里,要做到无人察觉得趁着夜色遮掩,需要的人手颇多。”
“是,下官回军营定会严查,捉拿……”汪璋话音止住,手握住直刺而来的刀背,眉目冷沉,语气已流露出狠劲,“阁主是何意?”
“我最讨厌草菅人命者。”沈棠发力猛刺。
汪璋抓着刀背不大吃力,使力将刀身往左一撇,拔出腰间配着的直刀,猛地起身向沈棠刺去。
沈棠松开刀柄,脚下灵活游走避开那一招偷袭。
汪璋将刀往堂上柱子一扔,刀尖没入插在上头。他握着直刀面上讨好与惶恐已不见,脸上尽是阴沉,“看来阁主是不讲规矩,那汪某便没必要跟你狐假虎威这出戏了。”
廖文华没料到汪璋如此沉不住气,竟直接撕破脸皮,忙劝道:“汪督军,朝廷派来的人接二连三在阜州出事,朝中定会认定阜州已变。时机未到,你行事可要三思!”
“老子现在不杀她,她就会杀我!”汪璋铁了心要先将沈棠解决了。
沈棠背手而立,目光扫向跪在地上仰头二人的廖文华,“廖大人如何选?”
“沈阁主怕是搞不清状况,若没廖文华的相助,阜州军中的情况哪会至今未上报朝廷?”汪璋眼底充满了对沈棠的不屑与轻视,把玩着直刀有恃无恐地笑话她,“月都来的又如何,在阜州老子说了算,那些不听话的人的下场,全变成尸体了。”
沈棠早先已猜测到这些人可能是阜州军内效忠清光帝的人,并不觉得惊讶。
阜州已是千疮百孔,忠心的将士们反倒成了刀下亡魂,这便是争夺权势带来的牺牲。
战争未开始,但已经先用那些无辜者的血肉白骨去铺路了。
忠心无错,英雄难当,谁又来守护他们呢?
“他的说辞代表廖大人的决定?”沈棠再问一遍。
廖文华咽咽口水,手撑着地面缓慢起身,无奈道:“走到这一步,下官早已没有选择。”
“很好。”转瞬之间,沈棠面上冷意消散,露出满意的笑意,“二位大人通过考验了,我很满意?”
廖文华与汪璋目露疑惑,互看一眼,再看向沈棠,“阁主何意?”
沈棠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块坠着暗绿流苏的令牌。那令牌只有半块,一侧有有齿有棱仅是半块罢了。
“我面上是效忠清光帝,但背地里跟的是另一位主。今次前来是奉命接管阜州兵权,以便不久后配合月都行动,此乃证明我身份的信物。”
汪璋与廖文华脸色相当精彩,紧盯着沈棠手中的信物令牌,但脑子还是懵的。
良久,还是与月都那边打过更多交道的廖文华出声,“调遣护城军的令牌,此令分明是殷侍卫所有。”
“那位与七皇子合作,为打消清光帝疑虑,殷余与七皇子的侍卫均受了重伤,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远赴阜州,便只能由我前来。”话落沈棠不耐烦地啧了声,似是对此差事十分不满。“天寒地冻的,他倒是不怜惜我是个女子。”
“仅凭一样身外之物便想让我们相信,沈阁主未免太小瞧汪某了。”汪璋从军多年,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轻信于人,哪怕多年未打仗,他这个习惯依旧深深刻在骨子里。
“汪督军做得对,我们谋的是大事,稍有不慎便会掉脑袋,宁愿谨慎提防受点责罚,也好过不知道怎么死的。”沈棠把半枚令牌挂好,不疾不徐地说:“我是谁的人,你们大可派人去月都问头上那位主。”
“我们自会求证,但在你身份得以证明前,需要你在大牢里待几天。”汪璋得意的笑道:“来人,将沈阁主带下去。”
“有病。”沈棠敲碎杯盖,手指捻起一片碎瓷往插着刀的柱子射去,轻脆的瓷片穿透实心厚重的木头,没入墙内,“我有心取你们性命,一个杯子够把你们这里的人杀个干净。我允你们提防,但莫要不识抬举。”
汪璋脸色难看地从那块瓷片上转开目光,看向沈棠时默默咽了下口水——有这般内力,他怕是无法在她手下过够十招。
于是,汪璋识趣地把直刀收回鞘里。
“在你们得到月都回信前,我会待在驿站。”沈棠起身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漫不经心道:“但有件事你们需要去办。我已知晓长霖等人藏身在何处,在……”
“在何处?”汪璋急急打断沈棠的话。
沈棠不喜的皱了下眉头,“眼下重要的是国师已带人秘密进入阜州,我们得趁这个机会除掉他。他进城后势必会设法联系长霖,你们将城内的防守放松些,只命人盯着崇柳街即可。”
“阁主在城内有人可用?”廖文华仔细问道。
“慕钧有人我自然有人可用。”沈棠撒谎不眨眼,随意扫过摆满公堂内外的尸体,“寻个由头遮掩过去。”
“百姓口口相传怕是难以遮掩。”廖文华常年负责替阜州军处理这种事,修改记录粉饰太平,但此次闹得打了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你们只需处理好城内的事,其他的我会修书与月都联系,自会有人将附近州城的折子拦下。”沈棠懒洋洋地摆摆手,背着手气定神闲的穿过一具具尸体出了府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