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结束，银钱分齐，擂台上的打手已换人。

这场比赛说到底是玩闹，抛开兵器与内力，单拼拳脚功夫。

锣鼓敲响，新一轮比赛开始。

与那些拿命换钱的打手不同，殷余与阿姜招式更为有技巧，行动迅速，招式凌厉，虽未以命相搏，但招招可见杀意，相搏间势均力敌看得倒是让人悬着颗心，台下看着拿着钱一时竟不知该压哪方。

台上打得火热，沈棠方信步返回。

“沈五小姐去了许久，可是挑到中意的了？”齐樾目光吹落，似是不经意间扫过裙摆与鞋底。

“挑中有何用，我出不起价。”沈棠抚裙落座，单手撑着下颌望向楼下擂台，右手随意搭在前方护栏上，食指一下下轻点桌面，节奏逐渐与鼓声混合。

慕钧眼珠微转，觉出些许端倪，突然出声，“过招难免受伤，命人备些三七，沈五小姐觉得如何？”

军中常以三七治金刃箭伤。

“嗯？”沈棠轻点速度放缓，似是看不懂擂台上的打斗，“甘草……同备。”

慕钧思索一二，好好的人突然来了脾气，“你通医术这事应由你办，随本王出来。”

甘草亦可治刀伤，沈棠答了他的暗话，确认此地有异会出事。

然甘草可调和诸多药，有国老之称。

同备，意在同。

有人同时在做相同的事。

种种结合，沈棠是见到国师的人了，难怪她离开许久未归。

“让礼部的大人们去更妥当些。”沈棠道。

这时擂台上两人同时进攻，四拳相对同出，厉拳头带去的猎风已可让近者感受到，几乎是可分胜负的一击。

见势齐樾喊道：“阿姜，莫要伤人。”

闻言沈棠眸色深沉，在心里将话中意揣度一番，道：“七皇子真不想伤人何必让侍卫们比？”

“此言差矣。”齐樾颇有兴致得模样摇头晃脑的作答，“世人所求无非那么些俗物，人活一遭若无法尽兴岂不白活？”

“可若事事随心妄为，没了规矩就乱套了。”慕澄亦品出几分齐樾的用意了，“活着呢，守规矩方能长久。”

“都不尽兴要那长久作甚？”齐樾反问，而后看向面容冷峻的慕钧，“慕王虽为庶子幼儿，但得以姓做封号，放眼各国皆是首例。这份天大的殊荣加身，不知你是否尽兴？”

这话已非寻常闲谈了，在座诸位望月人听得俱是眉头一皱。

天子在上，储君乃正统，这般说辞是要撕破叔侄间面上那层和气。此涉宫闱，岂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霍宜修面有不霁，“七皇子慎言。”

“俗话说：老人疼长孙，父母疼幼儿。慕王乃先帝老来得的幼子，自是受尽宠爱。”沈箫吟落落大方的接了话茬，站在太子的立场道明正位，“正因慕王受宠更知规矩二字，不敢轻谈尽兴，唯恐乱了天下大统，亦损及与皇上的兄弟情谊。”

齐樾闻言轻笑，矛头一下对准沈箫吟，“沈大小姐又如何？一己私利与国之大义，你会做何取舍？”

沈棠眼见着沈箫吟因这句话而变了脸色，瞬间把擂台的事抛到脑后，抓了把瓜子边嗑边看戏。

句句戳人痛点，言辞处处不当，却又未真正出格。

高人啊。

“本王倒是有几分赞同七皇子之言。”顶着这诡异的气氛慕钧竟附和了齐樾的话，他笑意轻松，似乎当真未将那些正位大统放在眼里，“想要的，该拿的，要得，拿得。但所谓想的该的，关起门给的那是该拿，放到外面再如何想就得看本事了。”

“可总有些该的被人拿了，一如沈五小姐，曾经她何其规矩，却落得凄惨收场，而今破了规矩——”齐樾指指兴致勃勃看戏的沈棠，“你们瞧，绝非往日可比。”

这人“杀”疯了，逮谁咬谁啊。

沈棠弯唇轻笑，把手里的瓜子放回盘中，拍干净手心，见着擂台上两人难分胜负，道：“不过高人求道，凡人求生罢了。”

那些“高人”们求江山权势，可“凡人”求的不过是安居乐业的活着，偏偏求江山权势之路牺牲的大都是无辜百姓。

此时，擂台一声炸响，白雾以擂台为中心往外弥漫，本就情绪高昂的看客们因不满而脾气暴躁，嚷嚷骂人一声高过一声。

“有人拿赌桌上的钱。”沈棠高声惊呼，“往偏门跑了。”

赌的当然想赚，钱被动了还了得，场面瞬间就乱了，看客们纷纷往偏门方向挤。

沈棠瞧见一人混在其中捂住坐庄人的嘴巴，将人强行带走，并向楼上打了个手势。

沈棠瞧见后对霍宜修说道：“比赛看不成了，霍大人赶紧护送各位贵人从后门离开。”

齐樾被众人拥簇着下楼，往后门方向离开，他却几次回头往擂台方向望，“本殿总要确认阿姜安全吧。”

“阿姜。”齐樾喊道。

“他会没事的。”沈棠跟在后头却突然顿住脚步，回身往擂台方向跑。

她交代过殷余，一旦有变故首要任务说看紧阿姜，可这会阿姜居然没有回应，连殷余都没有声响。

“你回……”慕钧拉住沈棠的手，然刚开口沈棠已甩开他的手跑回去了。

烟雾弹在屋内难散，难以看清擂台上的情况。

“活着吱个声。”没有回应，沈棠摸索着擂台抬腿跨上，在烟雾里用脚胡乱踢了踢，踢倒个人蹲下摸索。

阿姜功夫如何沈棠不得而知，但殷余绝对不差，结果两人悄无声息就没了动静。

烟雾散去，礼部的人已通知官府前来，将武馆围了起来。

殷余跟阿姜受了重伤，几乎是一击伤到要害。

慕钧与齐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如湖面上那层厚厚的冰，冷得吓人，底下的人办事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棠面色同样难看，且不管齐樾在其中扮演何种身份，琉璃塔的人在暗处眼下慕钧和齐樾的人受了重伤，嫌疑很可能引到百里末身上。　　

一环扣一环，这个局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