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节  若婳
发布:03-12 10:28 | 3190字

收到秦府的金帖的第七天。

若婳在房里坐卧不安的,仔细反复的照着镜子,然后又一次一次肯定的对自己说,她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妩媚。

但是她却压抑不了心里的慌张,今天是第七天了,从秦府的金帖下来开始,她已经整整七天没有被翻牌了。唯一寄希望于每天晚上在台上的表演机会,可是不管如何卖力的卖弄风情,还是妙语连珠,都没人向以前那样打赏了。这让若婳的心很乱,感动有些害怕。她不是害怕月初公布榜单后,自己再回到迎客楼,而是害怕莲姨哪怕一点点对于她,失望的表情。

若婳忘不了自己在迎客楼的岁月!迎客楼是云楼最大的院子,除了十六金凤有固定的房间,处在最好的位置外,其他房间都被布置成了一间间的客房,让翻到牌子的姑娘随机使用。除了金凤,楼首,红牌和花魁以外的所有姑娘都是十几个到几十个挤在几个偏院里,别说洗浴等基本卫生保证不了,就算照镜子梳头,都是排着队的。就在这种环境下,她每天起的比别人早,睡的比别人晚,接的客比别人多,终博得个“拼命三娘”的外号。

只有若婳自己知道,为了入住回游阁,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是如何拼命得来的。论姿色,她是不可能和荑柔比肩的;论身材,她也只能算是姣好;论女人味,她的风韵也只是一般。她的确算美丽,但是美丽的不出众。要知道,云楼里金凤,到楼首,再到红牌最后花魁被人翻牌的例银,是节节看涨的。红牌的一天的例银,往往是那些最底层的姑娘,一个月也做不来的。就算如此,若婳还是从最底层的姑娘,做到金凤,一步步到了红牌。而这一切让若婳最开心的,就是公布她终于可以进到回游阁的那天,莲姨对她的赞赏的目光。

而这几日,也让若婳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寝食难安。她忽然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缘真的很差,竟然找不到说心里话的人。而每天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人,就是早上专门为回游阁姑娘来篦头的妈妈。她几乎每天首先都要问,“妈妈,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呀?”

妇人笑道,“姑娘,你一直是很美的呀!”

“我知道,但是妈妈,都七天了,我都没被翻牌了,妈妈,你帮我闻闻,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啊,才让人那些男人不敢亲近呀?”

妇人一边为若婳梳着头,一边安慰到,“姑娘身上的味道好闻着呢!”

“在这样下去,我都想去迎客楼了……”若婳看到镜子里,站在身后篦头妈妈那种想克制笑意的脸,就后悔了,她的这几句话必定被传出来,引起笑谈的。

她赶紧打发走了篦头妈妈,心里又忐忑起来。不时的打开自己的房门,张望那厅里悬的她名字的牌子,一次一次的,还是桃木色。

不远的暖红的房间传来了一阵的笑声。若婳心里暗暗骂道,“肯定是那个嚼舌头的妈妈,说我离不开男人,在取笑我了!”若婳出气一样的狠狠的摔了房门。

第八天,若婳响久没等到篦头妈妈,激动的冲出门外,大叫:“今个的梳头妈妈呢,怎么还没来呀!”

很快那妈妈就从花娴的房里,闪出半个身子。“哦,姑娘,我看你这几日也满空闲,就先帮其他几个姑娘收拾好,马上就来!”

“你什么意思呀,每次都是我先来的,凭什么她们要先!”若婳激动的跑进花娴的房里,打掉了妈妈手上的梳子。

花娴在很大的程度上和若婳是同一战线的,没想到若婳今天惹到自己的身上了,并且一点面子也不给,也火了起来。“你个没人要的东西,自己发霉没人要,反到我房里撒泼!你给我滚出去!”

“你嘴巴怎么这么臭,还说我发霉,自己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存货了。”若婳攻击起花娴最为敏感的年龄。

花娴马上被气得跳了起来。“看我不撕烂你的这张烂嘴!”两个人拉着头发互相纠着,滚成了一团。

那妈妈是分也分不开这两个人,连忙叫起人来。两个巡场的大汉好不容易才把两人给拉开。花娴拼命挣脱了大汉的束缚,第一反应就是去照镜子!若婳旁边冷笑着,“再照有什么用,你这镜子都成照妖镜了,你看你,脸上全是粉堆出来了,马上就遮不住,就等一块一块往下掉吧,老女人!”

要不是有人拦着,花娴还想冲上去,气得两眼冒火,跺着脚是:“我指天发地,要是我以后再帮你若婳说一句话,就是我瞎了眼。”

折腾了一上午,发泄完的若婳回到房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攻击完了在云楼里,或许唯一一个对她还有些好感的人,心里更加惶恐起来!

第九日,若婳一早就为自己就打扮好了,花枝招展的来到了迎客楼。进来的客人有些对她颇有意思,但是一听说是红牌,都打消了念头,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群,来消遣一下而已,没必要这么不把钱当钱的花。

若婳真想说,她不计较银子的多少。但是她不敢,云楼有云楼的规矩,谁要是破坏了规矩,受到的惩罚是可想而知,落花厢任何一样刑具都让人吃不消。

莲姨这几日当然关注到了若婳,只是没正面出现。今天若婳都跑到迎客楼来了,这让莲姨感到有点吃不消了。

莲姨其实对现今的两个红牌:晴瑞和若婳,是有些感触。对于若婳,是她这么多年来,她所见过的最拼命的姑娘,精力充沛,一天都可以接七个客人,并且非常投入。莲姨也不知道说她是命贱呢还是专业呢,但是她很不习惯和若婳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而对于晴瑞,虽然她万分不愿意承认自己走眼了,但是明摆着的事实,却让莲姨也不得不心服。晴瑞的确可以算是云楼里一个不小的奇迹了。从晴瑞从第一夜的一百两银子开始,一个月内就坐稳了红牌的位置。这让莲姨不得不在心里叹服之余,也必须承认这个在荑柔身边起先毫不起眼的贴身丫鬟,竟然不知不觉的被耳渲目染成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子。而莲姨对自己偏差,是这样解释的,或许是因为她更多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晴瑞的吧。

而晴瑞的处境和若婳也是截然相反的,晴瑞好像天生有种让人亲近的魔力一样,光顾的客人更多的都是短则十天,长则一月的包下她。那些想一亲香泽的人更是排队预约,让晴瑞成了云楼里仅次于荑柔的最红的姑娘。

莲姨看着搔首弄姿的若婳,不禁有点厌恶的摇了摇头,故意和身边的嬷嬷说,“世上有两种命,挺有意思的,一种是劳碌命,犯贱的拼命的做!一种是清闲的命,不做也有钱收!”

每个字都都像钢针一样直插入若婳的心里,她低着头,尽量不让她的眼泪流下来,向回游阁奔去。

九天的煎熬把若婳的自信降低了最低点,一次一次对自己的否定,一次一次对自己的怀疑。她不断的否定自己的想法,又不断的去想到其他的方面。她怀疑自己病了,怀疑日子出了问题根本没有就没有九天,她更怀疑这些年她是在云楼度过的吗。她去干了什么,怎么会没一个朋友,她这些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是一个那么大的盲点。她接触了太多的男人,那她有喜欢的其中一个吗,有关注的其中一个,有对其中一个有过感情吗,答案都是否定的。若婳觉得自己好失败,她像头牛一样的劳作,结果却被莲姨形容成:犯贱的拼命的做!

若婳心里好悲哀,世上没一个懂她的人,而莲姨显然也更不是,这点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一点也不难理解。但是对于此刻才明白过来的若婳,却把她伤的很深。

若婳多想让自己灵魂抽离出去回到从前,去看看大家做过什么,关心过什么,自己是否错过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彻入心骨的痛。

第十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睡过觉的若婳,很恍惚的走到了三层。荑柔若有所思的弹着古筝,音律并不在调上,她也没察觉到。

若婳在房里转了一圈,荑柔才发现,她觉得很奇怪,若婳平日是从来不来自己的房里的。看到若婳那没有生气的脸,荑柔有点担心。“若婳,你怎么了?”

“咦,我怎么没找到回廊,这房里怎么没回廊?”若婳有点像自言自语。

“今天阳光大,我把帘子放了下来,你拉开帘子就看到了。”荑柔回答到。

若婳生硬的拉开了帘子,的确阳光很刺眼,照的她睁不开眼来。

若婳把脚跨出了回廊的栏杆,纵声一跃。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条毛毛虫,隐约听见的惊叫声,好像准备破茧时撕裂茧壳的破裂声,但是她是永远长不出翅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