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字第六号
发布:03-12 10:27 | 16311字

嘎,什么情况?廖云飞立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可他也不是笨蛋啊,再看看对面的小厮,立刻明白过来,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就挥了出去。风凌落急忙闪身去躲,一边摆手道:“别,别冲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廖云飞气的脸红脖子粗,喘着气道:“你小子就会瞎想,我廖云飞绝对是个正常男人,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些断袖,明白不?我和菊非那更是清清白白,清白的像小葱拌豆腐一样。”

风凌落叉着手道:“哦,随你怎么说,我是不信了,其实你没必要欲盖弥彰啊,刚才我可是看的清楚,你明明对着那个美貌小厮在流口水,你还有什么说的?”廖云飞这下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咦,那个小厮怎么不见了?”风凌落一眼看过去,只见窗子边空荡荡的。

小鸾本来还在看热闹,只听得楼下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什么人在吵闹着要上来。

红衣女子本来还是兴致盎然,忽然间脸色都白了,“糟糕,糟糕,我家里人来了。”说话间只见那四个随从已经被人拨开,六名大汉径自闯了进来,却是神情恭敬,按剑跪下道:“小的们请小姐回复,老王……”似乎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道:“王老爷来了,说要见小姐,老爷请您速速回府!”

红衣女子强自支撑着站起来,晃了晃道:“你们怎么这么扫兴啊,偏偏在本小姐玩的高兴的时候来……”显然是喝的有些醉了,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看来这是人家的家事,还是回避的好,宁公子扶着青衣小厮的肩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宋姑娘,既是家中有事,那还是请回吧,来日方长,有缘再会!”红衣女子扁着嘴,立时眼眶就红了,似乎泫然欲泣。可想想人家说的也有理。跺了跺脚道:“好吧,我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啊,宁公子!”说完瞪了一眼那些随从,转身噔噔噔的走开了。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姑娘一闹,居然把出来的动机给忘了。当然,这宁公子就是孟沛凝了,最郁闷的是自己都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好在对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算是扯清了吧!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去吧!不然家里该着急了。

眼见着那个趴在窗口戏耍的小厮不见了,廖云飞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拉着风凌落就要离开,“这都什么时候了,早散场了,人肯定少,不会注意到什么异样的,我们现在过去瞧瞧吧!”风凌落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怕那家伙又抓狂,所以忍着没说,点头收拾结账道:“那就过去吧!”

两人并肩走了下去,绕了几步就到了回春楼前,刚好看到那几名骑马汉子随着一名红衣女子离开。两人正掀开帘子准备进去的时候冷不防里边刚好有两个人要出来,一下子就给撞在了一起。只听得‘哎呀’一声惊呼,那声音清脆婉转,分明就是个姑娘,可是廖云飞和风凌落去扶的时候却看到是一个公子哥和一个小随从。

那身穿烟紫色广袖长袍的贵公子似乎是有些醉意,整个人醉眼朦胧的,连走路都是咧咧切切。小厮身材娇小,一张小小的嫩脸,看上去也没有几分力气,在廖云飞的帮助下才把自家公子给扶了起来。“不好意思啊,刚才撞到了两位,实在是抱歉!”廖云飞自然是认出来了那个小厮,一叠声的客气着道歉。风凌落在一边拳头遮着嘴巴干咳了两声,廖云飞白眼一翻,恶狠狠道:“怎么了,你吃鸡毛了?”

小厮忍俊不禁,抬头看到风凌落的时候不由得楞了一下,失声叫出了:“风公子?”“啊,你认识我?”风凌落很是惊讶,再看看那玉面微红的公子,摸样轮廓眉眼神情,分明就是活脱脱的孟沛凝啊,当下就缓过神来,想起自己当初在来宾客栈的时候她们也曾男装打扮去过,怎么换了衣服就不认识了呢?真是的。他恍然大悟道:“梦鸾?”

那青衣小厮急忙点头,又慌忙噤声,有些害怕的瞅了瞅孟沛凝低声道:“不准说的。”

风凌落明白过来,知道孟沛凝是怕自己身份暴露,在这种地方不太方便,心下明了,走过去扶住她道:“我来扶她,我们先出去再说。”

眼见他们居然是旧相识,廖云飞心里那个激动啊,眼睛里直冒红心,跟在梦鸾身后屁颠屁颠的。

这挨得近了才看清楚这小厮生的是细皮嫩肉,不对啊,只见他那脖颈光滑细腻,居然没有喉结,再看看他的耳垂,玲珑白玉一般,分明有两个耳洞。原来是个女孩子装扮的啊,难怪呢!唉,真是谢天谢地啊,自己差点被那个该死的风凌落认为是龙阳之好了,差点就把一世清明给毁了。

“喂,你是谁啊,跟我这么紧做什么。”梦鸾很少出门,认识的男人也是少之又少,可是现在却被一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男子上下打量,不由得羞红了脸,向前躲避了一步娇嗔道。

“他叫廖云飞,是沈菊非的好朋友。”风凌落事不关己的淡淡介绍道。

梦鸾自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她还记得当初小姐专门去求老爷在丞相府查查这个人的底细呢,可是小姐那会儿说的是天花乱坠,什么长相非凡,俊美脱俗的,怎么现在看着完全就是两码事,小姐夸得那个人倒像是沈菊非。她对那个俊美异常却又神情冷漠的男子还是很有印象的,平日偶尔在府中遇到,可是自己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去看他一眼,只是偶尔会趁他不背的时候偷偷瞅几眼,就那已经那那个人的容貌看清了,当真是比风凌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哎,小丫头发什么呆,莫非你也听过我廖云飞的名头?”廖云飞得意洋洋的道。“啊,是啊,那是当然。”梦鸾道:“你还没出现的时候沈菊非就已经替你把名头打响了。”咦,不对劲啊,他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梦鸾意识道说错话了,急的脸都白了。廖云飞却是更加的高兴,“菊非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此生有这样一个兄弟,夫复何求?哈哈哈哈,我廖云飞这辈子活的值了。”

“哎,刚才你说错了,这里哪有小丫头啊?”梦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哦,”廖云飞嘿嘿一笑道:“难道姑娘是个男人?”

“那是当然了!”梦鸾很笃定道,话刚出口立刻意识到失口,急的脸都红了,忙分辨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什么不住的叫我我姑娘呢?我明明是……”怎奈脸颊涨的通红,就是无法说出口我明明是个男人这几个字。

孟沛凝晕乎乎的,耳边好像听到了风凌落的声音,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他,“咦,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我这是在哪里呢?”风凌落紧紧扶着她让她不至于跌倒,“你呀,还认得出来我是谁,真不容易了。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回事啊,扮成男人去和人家姑娘喝酒,瞧瞧人家还神清气爽的,你自己倒是不行了。”

孟沛凝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啊,只觉得全身乏力,那酒劲上来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以手扶住头喃喃道:“我好晕啊,难受……”风凌落打趣道:“谁不知道喝了酒会头疼,就你自己爱逞强啊!”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心里还是疼惜不已,将迷迷糊糊的孟沛凝小心扶好,生怕她摔了或者是碰了。

“好了,廖兄弟,你就别再逗小姑娘了,这个小丫鬟叫梦鸾,是孟小姐的贴身丫鬟。”见梦鸾被逗急了,风凌落忍不住开口道。

“嘿嘿嘿……哈哈哈哈,我早就看出来了,谁让她不承认呢,哈哈哈……”廖云飞在一边高兴地手舞足蹈,绕着梦鸾蹦蹦跳跳。“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离我远点,”梦鸾有些害怕,急忙躲到了风凌落身后,又看见孟沛凝醉的这么厉害,着急道:“风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小姐醉成了这样,回去给老爷知道的话,天哪,我这脑袋肯定就没饿了。”梦鸾惨兮兮的摸着自己的脖子道。

“哎,别怕,有我呢,”廖云飞晃过来笑嘻嘻道:“先带她回客栈吧,我哪里有醒酒药,很灵的,喝下去过半个时辰就能清醒如初。”

“客栈,什么客栈啊?”梦鸾好奇的问道。

“来宾客栈啊,”廖云飞手舞足蹈道。“哪里大家都很熟悉的,算是老地方了!”

说到来宾客栈,廖云飞本来还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忽然之间就沉寂下去了,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和沈菊非也是住在那里的。

对于风凌落来说,来宾客栈也实在是个熟悉的地方,想当初,他还为了那个沈菊梦姑娘和那个打她主意的老板给打了一架,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横流。

一行四人刚一进去就有小二就迎了上来,因为以前这里是风凌落在做小二,被老板克扣又剥削的,诶想到风凌落走了之后竟这么快就有人接班了。“四位客官,这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廖云飞当先冲出来,手叉腰道:“新来的啊,不认得大爷了?大爷的房间在天字第六号呢!几天没回来而已,所以不是住店也不是吃饭。”

店小二抓了抓头,有些无奈道:“天子第六号啊,好像……”“好像什么啊?”廖云飞是个急脾气,忍不住跳将起来问道:“说话啊!”当然,他也感觉到小二说的话自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

“哎,那个,你们问掌柜的好了!”小二也是个机灵鬼,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几人来者不善,急忙把事情往外推,一溜烟儿跑到柜台前吆喝道:“老板,老板,昨天天子第六号不是住进客人了吗?可是现在有几位客官来说是那个房间以前住的,你看看是不是啊。我忙去了!”说完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老板头都没抬,拨弄着算盘道:“那里住的客人,是吃了官司的,我眼看着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你想想啊,在这京城里吃了官司你每个什么关系能出得来吗?那里的垃圾东西我早就给清理了。”

“垃圾?你说什么垃圾?”廖云飞身子一耸就窜到了柜台上,蹲在那里怒目道:“你个老王八羔子,做生意有良心没?敢把老子的行头给扔了?哼,你也不江湖上打听打听去,你廖大爷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老板那里想到这人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可就这种人他们这些开店做生意的最没辙,急忙道:“别啊,别啊,客官您别动气,我这就去找,去找……”此时廖云飞已经把账本抢在手里举到了头顶。老板吓住了,急忙要去找他寄存在房间里的东西。冷不防看到了风凌落,气的是吹胡子瞪眼:“你呀,臭小子,好你个臭小子,你这是待人上门打击报复了,是吧?”

风凌落懒得跟他计较,撇过头道:“不管我的事。”老板气得牙痒痒道:“你明明说的不和我争那位姑娘,可是你却和我打架,本老板大度,让给你了,但是你有拍屁股走人了,你说说,你这什么意思啊,解释一下。”

“你是说,你见到了那位姑娘?”风凌落心下一凛,不由得问道。“对啊,那位姑娘就住在天子第六号!”老板道。

风凌落身子一震,急忙扶着醉醺醺的孟沛凝就往外走,梦鸾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跟上了。廖云飞不知为何,见梦鸾走了,也急忙跳下桌子边追边跑便问道:“怎么回事,等等啊,等等啊……”

他很快就追上了三人,气喘吁吁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听到那位姑娘什么的就要跑?天子第六号有问题吗?”

风凌落停下来语气严肃道:“那天我胳膊上的伤你看到了吧,就是那位姑娘砍得。她以为沛凝杀了她哥哥,而现在沛凝又这样子,万一见到了恐怕又该刀剑相向了。”

廖云飞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看他如此认真,便也不计较其他了,想着还是去药铺子里买点醒酒的药吧!

孟沛凝回到丞相府之后当然已经完全清醒了,因为出去了一日,所以等着被爷爷召见那是必须的。

孟胤祥下朝之后先是和孟平治在厅里谈论了一会儿政事,然后就命令仆人去叫孟沛凝了。

“爷爷,找我什么事啊!”孟沛凝带着梦鸾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孟胤祥故意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只顾喝茶。“哎呀,爷爷,您别这样吗,是不是沛凝做错了事?”孟沛凝上前使出了自己屡试不爽的撒娇大法,果然孟胤祥吃不住了,忍俊不禁道:“你个小丫头,真是没大没小的,堂堂相府千金,居然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家笑话我孟家没有家教吗?”孟沛凝笑着歪在他身上,小手儿捋着他花白的胡须道:“才不会呢,谁吃了豹子胆,敢笑话我们孟家没有家教?哼,哼,我孟沛凝第一个不饶他,打到他满地找牙为止。”一边的梦鸾忍俊不禁,急忙用帕子掩住了嘴角。孟沛凝扫了她一眼,道:“笑什么呢,还杵在那儿干什么,没看到茶都凉了吗,快去沏一壶。”梦鸾急忙点头称是,跑出去干活去了。

孟胤祥道:“今儿又去哪里野了一天?听守门的说都没看到你打正门出去。”

“哈哈,那当然,我是从后门出去的。爷爷啊,今天可是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我说给你听听。”孟沛凝双臂环着孟胤祥很是得意的笑道:“我今天出去玩的时候啊,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扮,结果您猜怎么找?”

孟胤祥倒像是不怎么见怪,毕竟,自家这个孙女自己比谁都了解,她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想不出来啊?可是又不忍心拂她的意,于是故作很有兴趣的问道:“怎么着了?”“哎呀,您猜猜吗,猜猜啊,我直接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孟沛凝不依不饶道。孟胤祥只得绞尽脑汁的去想,一个大姑娘扮作了男儿身,那还能怎么样呢?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有趣的来,只得作罢道:“你还是说吧,爷爷老了,这脑子也不灵活了,想不出来啊!”孟胤祥装可怜道。

孟沛凝就做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道:“那我就告诉您吧,我扮成的那个公子啊,居然迷倒了一片大姑娘小媳妇,可好玩了,哈哈哈……。”

孟胤祥摇头苦笑道:“真是孩子气,孩子气啊,爷爷还当什么呢!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唉,真是那你没话说了。”“哈哈哈,那是当然,只能说是我魅力无穷啊,还有还有,爷爷你被说我,我已经不算什么了,现在的姑娘啊,比我开放的有的是,就有一个红衣服的漂亮姑娘直接坐过来和我同桌共饮了,我猜啊,肯定是被我的扮相给迷住了。”孟沛凝一脸陶醉的样子乐呵呵道。

孟胤祥倒也不介意,本来就是极为宠溺她的,便任由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你自己想玩就玩吧,就是不要过火就行了,只要不给家里惹什么大麻烦爷爷都是不会生气的。”

孟沛凝忽然发觉了一个古怪的现象,似乎爷爷特备赞成自己吃喝玩乐之类的事情仿佛及其赞成,可是一旦涉及一些正经事宜,他就对自己没有这般放松了。隐隐约约之中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一般家长不是应该希望子女能有大出息才会高兴吗?她是孟家唯一的后代,怎么整天无所事事的家里人反倒开心呢?虽然心下狐疑,但是她还是往好处想了,想来爷爷是极其疼爱自己的,所以有着自己的性子来,呵呵,这不是蛮幸福的吗?同时,她却也无法说服自己被这个幸福安乐的假象蒙骗,脑海深处的心结和那层噩梦始终是无法释怀的。

可是他也知道,这事是不能告诉爷爷的,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况且这么恐怖的事,只会让他更加担心自己而已。既然他如此放心自己出去玩,那么索性以后就玩得大一点,以此来转移那些暗中与她为难之人的注意力,也好让爷爷放心。

“爷爷,您真好,能够有您这个好爷爷,是沛凝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孟沛凝环抱着孟胤祥一脸幸福的陶醉样让孟胤祥的表情刹那间有些许僵硬,只是她在后面看不见,不过很快的老头子脸上就转换成一种和蔼可亲的样子了,似乎自己真的是个慈祥善良宠溺儿孙的老人。

“你呀你,就是给我宠坏了,”孟胤祥用指头弹着孟沛凝光滑的额头道,“你是咱们孟家唯一的根子,你说能不由着你点吗?”“哈哈,有爷爷这句话,沛凝以后就算是在外面玩也能放开手脚了。”孟沛凝眼睛笑眯眯的完成了月牙。

有了爷爷的默许,孟沛凝不管干什么都是有恃无恐了。反正爹爹孟平治军务繁忙,也无暇顾及他,家里除了孟胤祥,就数她是老大了!

“小姐,老爷的意思是默许您以后出去玩,是不是都不用再请示了?”梦鸾趴在一边道。孟沛凝沉吟道:“是啊!”她心里在另作打算呢,因为她发现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其实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去的人多,打探消息什么的也容易,并且毕竟隐蔽。

“小姐,您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好不好?”梦鸾生怕她发脾气,小心翼翼道。“怎么了?”孟沛凝问道。梦鸾道:“幸好遇到了风公子和……。”想到廖云飞的种种斑驳恶迹,梦鸾不由得脸都红了。可是话已经开了头就得说完,不然以小姐的精明,决计难以瞒过,“还有那个什么廖云飞的,是风公子给您找了醒酒药,您才能清清醒醒回来的,下次指不定会有这等运气了。”

果然或是酒色无人,孟沛凝觉得自己当真脑子里迷迷糊糊,居然记不太清酒后的事,居然在回春楼遇到了风凌落?他去哪里做什么?好几天不见了,不知道他的伤好些了没有?唉,现在自己一见到他都觉得尴尬,他总是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难道男人都是如此的自以为是吗?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梦鸾见到她痴痴呆呆的,忍不住问道。

孟沛凝摇了摇头,玉手支撑着下巴道:“没事,你下去休息吧!”梦鸾起身道,“是,对了,小姐,我们明天还出去吗?我觉得那个和您一起喝酒的姑娘有些古怪,而且,我觉得她应该还会再出现的。”

其实孟沛凝也有这种感觉,算是第六灵感吧,女人的第六灵感通常都很灵,虽然这种现象是没法解释的。

“到时候再决定吧,要是出去,我自会通知你准备的。”孟沛凝道。

梦鸾福了福身下去了,孟沛凝神思辗转,又想起了今日台上那个二八佳人勾魂多麽的剪水双瞳,明明是男子,为何却把女子演绎的如此相像?她真的想闹明白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他有着怎么样的灵魂呢?她想,今天他一定注意到自己了,因为他让梦鸾送去的彩头是一块价值五百两银子的和田玉,应该是今日那些彩头里的第一了吧,而他也用一根紫钗算作还礼。对于这样一个大主顾,像他那样出身的戏子,没有理由不记住的。

从桌子上捻起那枚小小的蝴蝶型紫钗,孟沛凝好奇的把玩着。两寸来长,做得到是挺精细,可是跟自己的那些首饰比起来,就显得有些拙劣了。自己的收拾,可都是京城最好的银楼定做的,连样子都是绝无仅有的。岂是一个寻常伶人所能比的?

那枚紫钗应该是他的行头吧,玲珑剔透的,倒是有几分绝尘的意味。小玉春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红牌,他的彩头里五百两根本不算什么,可为何会给自己回礼呢?今天只不过是去看看,那块玉也算是个见面礼,以后,自然会有大手笔。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伶人如此感兴趣呢,甚至这些天来都是念念不忘,今天若不是那个红衣女子半路杀出来,她早就去包他的场子了。

孟沛凝并不是个天真的近乎幼稚的贵族小姐,或许以前是,和那些普通的京城中贵族小姐一样,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特色,可是现在的孟沛凝经历了华丽而痛苦的蜕变,还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心眼,听天由命的生活嘛?不能了,因为这个老天不让她顺顺当当的活着去享受,所以她要自己去创造自己的命运。

明天不要去了,看样子他一定注意到了自己,甚至还派人去打听呢,所以她得沉住气,如果自己明天就去,他一定会不把自己当回事,觉得自己和京城里那些慕名而来把他捧在天上的女子们一样,他甚至会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所以,孟沛凝觉得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决不能被看轻,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感吧,让她有一种与别人不一样的气质!

孟沛凝侧过头,看见月色从云后流泻而出,银色的月华含苞绽放,轻轻浅浅地透过阑干慵懒地倚靠在窗畔,温柔地吻上了那一袭迷惘的蝉翼纱帘,镀上了一层呵护的夜辉,叶片舞姿蔓妙地轻轻摇晃,窗外花香千里的飘,似乎能够穿越千山万水……

那么,就过几天再去吧!孟沛凝可怜巴巴的咬了咬自己的小手指,忍忍吧,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了。她一定要去见他!

天圣朝是秦姓王朝,诸王爵之中却有一家是外姓王。

五十多年前,关外蛮夷来犯中原王朝,但是因为天将旱灾,国内很多地方都在闹饥荒,哀鸿遍野,流民满地。于是边有人揭竿而起,一呼百应。一时间天圣王朝是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当时的皇帝想着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国内太平了才能重整朝纲,一致对外。所以把精兵良将都派去镇压农民了。本来起义的缘由倒是不大,就是因为一个村子里的人没饭吃,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所以大家伙去哄抢了军粮,者按照法律就是死罪,村人害怕了便举事起义,倒是没多大企图,只想着能逃过官兵的追捕。但是没想到这件事倒成了一个导火线,简直是一呼百应,很快的就是十几个县纷纷响应了。

当时有一名教书先生仁慈,看到民众无知,知道如此时以卵击石,根本不可能斗得过朝廷,所以将那些举事的民众想法子召集了起来,本本来想的是给大家讲道理,想把大家说说通。但是没想到他的用心却遭到有些意图不轨的人不怀好意的利用。他不但未能将起义的民众全解散,反而阴错阳差成了起义军的首领。一时间老先生也是骑虎难下,可是他心里清楚,农民军只是一帮乌合之众,根本成不了什么大事,况且没有粮食补给和精良武器,如何能与朝廷精锐部队抗衡?他们凭借的只是一股子血气,可这精神也是游泳完的时候啊,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历史上的起义多不胜数,但是真正算的上号的却没有几次,况且那聊若星辰的几次起义,哪次不是经过了几年甚至数十年的准备和谋划呢?所以为了成千上万无辜百姓的姓名,老先生就想到了向朝廷招安,这似乎是唯一可以活命的法子了。他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和众位首领商量好,并且争得了大家的同意。朝廷那边派来的平乱大军已经快要压境了,忽然收到朝廷的劝降书,这与义军的招安请求不谋而合。但是就在同时朝廷又下了一道密旨,那就是设计将那些归降的叛军全数坑杀,算是杀一儆百,不然的话大军转头刚走哦,怕是又会有民众暴乱。于是,一场阴谋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开始了,似乎一切都很顺利。读书人的迂腐使得那名老先生轻信了将军,也轻信了朝廷。当那些手无寸铁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安生日子的民众们在一片砍杀声中纷纷倒下,血流成河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但是已经晚了,强烈的怨恨和后悔让他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近乎疯狂的夺下一个士兵手中的大刀砍下了自己的脑袋。一个花甲老人,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陪着那些他曾经同情的怜悯的爱惜的无辜百姓一起。

就这样,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农民起义就这样被镇压了,似乎一下子风平浪静起来了。于是朝廷开始着手对外,可是那时候战事已经吃紧了,因为蛮夷在他们平乱的时候已经大军进攻,拿下了边境数座城池。况且关外蛮人本就骁勇善战,而且体力充沛,随遇而安,作战的成本很低,每个人只带一些清水和肉干就可以坚持数日。但是中原王朝不一样,由于国内旱灾严重,所以粮食供给成了问题,从开战之日起就问题不断。

就在双方交战的紧要关头,国内居然又出现了连续大规模有组织有计划的起义。这次的性质已经不一样了,从农民起义发展成了州县军队叛乱。据说叛将正是那个教书老先生的学生,打着为老师报仇,为民众讨回公道的旗号。

朝廷惨绝人寰的血腥镇压手段虽然让百姓们恐惧了,臣服了,但是并没有让他们真正的忠诚的信服。所以起义再度爆发的时候简直是势如破竹。

就在这样内外夹击的情况下,朝廷简直已经束手无措了。

可是就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却有一对父子起于草莽,联合游说,居然说动了叛军和义军联合,然后大家一致对外,经过半年的拼杀,终于收回了失地,将蛮夷驱逐出境。在那半年多的合作中,大家齐心协力,终于明白了团结的力量。朝廷军队和义军都是同根,是兄弟,是父子,是亲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经过那半年的惨烈厮杀,无论是朝廷军队还是义军都是损伤惨重,再也没有实力也没有意图去镇压和反抗了。

战争结束后,农民军纷纷卸甲归田,念在他们功在社稷,朝廷也没有再追究当初暴动,给了恩旨和封赏。叛将也辞官归隐,从此啸聚山林,再不问政事。

而先前在处理招安的事件上,朝廷却实失了民心,为了能够重新唤起百姓们对朝廷的信心和爱戴,年事已高的皇帝颁布了罪己诏,然后退位,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而那对建立了丰功伟绩的父子更是成了天圣王朝莫大的功臣,怎奈父亲在战场上受了伤,战争结束后没过多久还没来得及受朝廷封赏就金创复发而死。弱冠的儿子受封为天生王朝唯一一个异姓王……济安郡王,取的是济世安民的寓意。

济安郡王宋逾舒历经三代君王,可算是如今朝廷里的泰山北斗了。虽然是平民出身,但是经过了近乎一甲子的时间,宋家如今的家世已经是朝中显贵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发迹的太快还是怎么的,宋逾舒成家后生有三子,但是前面两个都夭折了。而他也没有像当朝那些因家中子嗣绵薄就极力纳妾以希望香火鼎盛的贵族们不同,他只有一妻一妾。他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的意思,如果上天真的希望他们宋家香火鼎盛又怎么会让自己生不足百的两个儿子先后夭折呢?所以他们夫妻只抚养大了一个儿子,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济安郡王世子居然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外出打猎失足坠马而亡。这宋世子倒是颇得父亲的喜爱,因为他不爱政事,却喜好游历山水,品评名花美酒。而这老郡王虽然出身草莽,但也是半个雅人了,所以父子俩几乎还算是一对知己。这宋世子去世的时候他才新婚不久,半年之后他的王妃在万众瞩目中生下了一个遗腹女。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啊,或许命该如此吧,可是那个王妃确认为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没有给宋家留下一脉香火,所以在孩子尚不到满月的时候居然留下遗书悬梁自尽了。至此,那个小郡主就成了宋家一门唯一的香火。说起来,她的命运倒是和孟沛凝有几分相像。

可是这个小郡主自小就是被大家给捧在手心的长大的,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不仅练了一身的武功,而且性子极其霸道,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就是再怎么艰难也一定要到手。而宋老郡王对她又是宠爱有加,所以她更加有恃无恐,在王府里那是作威作福,无人敢遏其锋!

虽然说是老郡王对她百般容忍宠溺,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不能轻易出济安府的大门,除非得到允许。因为她的命实在是太宝贵了,老郡王真的特备害怕出一点儿的差池,所以对她的行踪掌握的很严。而且老郡王也知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所以想要克己奉公,希望能保的宋家满门平和。

这小郡主虽然顽劣调皮,但是对于老郡王的话还是当一回事的,毕竟,老郡王是她唯一的亲人,况且自幼就待她亲厚,这一点小孩子也是明白的,所以她倒是很少违逆爷爷的命令。

可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喜欢在外面游荡的时候,哪家的孩子愿意被圈养在金丝笼子里呢?这个宋家小郡主也不例外,除了特殊的日子和爷爷进宫或者去祭拜爹娘以及年关节日等时节可以出去外,她总是转动着脑筋想着怎么溜出高墙放放风呢!

前几日刚出去了一趟,结果被爷爷派府里的铁甲卫士给逮了回来,这没过几天又开始思量着出去放风了,谁知道刚一出房门就被爷爷逮了个正着。

济安郡王府的内堂里,层层黄幔之后是一个供桌,那里供奉着老郡王之父和三个儿子的神位,终日香火不断,青烟缭绕。

在别人看来这是个灵堂而已,可是对于宋家小郡主就不一样了,这儿是她从小到大挨训的地方,每次不听话或者做错了事被爷爷逮住之后就要在这里受刑罚。所谓的刑罚,就是跪在列祖列宗面前思过,直到想清楚了才能有饭吃有水喝!

柳榆槐樟,沿着溪水错落生长,因为这几日刚刚下过大雨,因而洪水泻过的痕迹十分明显,一些老树挨着河水的树根虬结裸露在外面,落水干涸的河道上散落着一些枯树干。

一株垂杨柳下,斜斜的倚着一块大青石,大青石下汇成一方湍旋清澈的河水,大约一人多深,四丈方圆。左边山坡上就是济安郡王府五百亲军建起的营房,山道下是则是济安郡王府,从这儿可以俯瞰整个府邸,看清自己家园中的院落亭台,整个王府气势恢宏,雄伟壮观。

已经快要进入夏季了,此处环境虽然清静幽雅,可是知了昼夜聒噪不休,叫人难以入睡。此时,一张香妃竹榻就搭在小河边上,一个神态安详的老人正斜歪在竹榻上,斑驳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些昏昏欲睡。老人一身天青色布衣,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竹簪挽着,枯瘦如竹的手中握着钓竿,正在那里悠哉乐哉的垂钓。

他身后三丈外的长草旁立着四名黑衣卫士,看上去都是训练有素,身手矫健的样子。

他虽然看上去实在钓鱼,其实有没有钓鱼,他只是在计算着时间,计算着这次他的宝贝孙女要多久才能反思过来。

此时离她受罚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小丫头也快挨不住了吧!

正想着的时候只听得轻微的脚步声,远远地看到一个粉色衣衫的侍女从下面山道走来。正是郡主的贴身侍婢丽娥。

孟沛凝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这五天她都是坐在花园里发呆斗蚂蚁呢,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的长,一天胜似一年。孟沛凝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这五天她都是坐在花园里发呆斗蚂蚁呢,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的长,一天胜似一年。

回春楼里依然是那么的熙攘热闹,孟沛凝和梦鸾一起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小玉春下台了的时候,记得那日初见也是这个时候。

跑堂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衣饰华贵的公子绝非常人,但瞧瞧他身边那位眉清目秀的小书童就知道绝对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一看就是个大主顾,而且看上去面生,所以应该是新客,那就更得好好巴结了。

“客官,里头请,您是要大堂还是雅间?”跑堂的脖子上毛巾一甩,一脸谄媚的笑道。

孟沛凝挥了挥手道:“自然是楼上雅阁了!”“哎呦,正好,楼上有两间雅阁,两位请跟我来。”说着就一路小跑带路了。

孟沛凝和梦鸾跟着他上去了,跑堂的抹过桌子之后她才坐下。

“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跑堂的笑道。

孟沛凝挑眉一挑道:“本公子想要见一个人。”

跑堂的忙问道:“公子想找谁啊?”孟沛凝道:“当然是你们这里的红角儿小玉春啊!”

跑堂的一脸抱歉的笑道:“这个啊,真不好意思,小玉春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那个,所以一般都不见外客的。”

是吗?孟沛凝心里淡淡一笑,却是不动声色,面露不悦道:“这样啊,那本公子可真是要失望了。这个小玉春素昧谋面,如今也是慕名而来,谁想到不给见,罢了,罢了!”说着就要起身,跑堂的没想到这位爷怎么这样没耐性啊,不是说轻易得手的东西没意思嘛,所以那些有钱的大爷都喜欢鹏软钉子,怎么这个公子却不吃这一套呢!

眼看着孟沛凝就要起身了,跑堂的也急了,忙道:“公子切莫生气,俗话说上门就是客,怎么能让贵客败兴而归呢?这样吧,公子请稍后,待小的去通报一声。玉哥儿正在后台卸妆呢!”

孟沛凝点了点头道:“那也好,有劳了!”跑堂的忙不迭的去了。

梦鸾有些不解,她自然知道小玉春是回春楼的当红角儿,可是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见一个伶人呢,真是想不通。

“你呀,不知道的事就别想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的!”孟沛凝淡淡道。

梦鸾乖巧的点了点头,不敢在出声了。

顷刻间就听的脚步声,跑堂的已经过来了,气喘吁吁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公子,我家玉哥儿刚登台,现在累得慌,正在那儿歇气呢!”既然是唱戏吊嗓子的,怎么可能唱一出下来就要歇气呢?这跑堂的连瞎话都不会编,真是的。

孟沛凝倒是也不点破,只道:“原来如此啊,小玉春那般较弱的人,难怪呢,是该好好补一补,养一养才是!”说着手探到怀里,拿出了一叠银票,不经意的抽出一张,缓缓递了过去道:“区区小礼,不成敬意。就请这位小哥带给小玉春,让他买些补品什么的好好将养一番!”

梦鸾眼睛都瞪直了,那可是三千两银票啊,小姐居然也舍得,天哪,都用来打水漂了!

跑堂的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倒也不至于惊讶成那样,只是眼睛都亮了,恭敬地态度愈发浓了,点头哈腰道:“如此,多谢公子,还请公子留个名号,我家玉哥儿好记住。”

是啊,这里来往的人没有个名号怎么会记住,怎么会分得清谁是谁啊?孟沛凝微微一笑道:“姓宁,就称呼我宁公子吧!”

“哎,好咧,宁公子!请您稍候,小的这就给玉哥儿送去!”说着如风般消失了。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得脚步声响,帘子被挑了起来,进来一个干净利落的青衣小厮,躬身行礼道:“给宁公子请安!”

孟沛凝挥了挥手道:“起吧!”

小厮直起身子道:“小的是玉哥儿派来的,请公子去花园里一叙!”

孟沛凝早就想到了,却还是装作吃惊的样子道:“怎么,玉公子肯见我了?”

小厮微微一笑道:“因为我家玉哥儿忽然想起来您就是那天得了他的紫钗的公子。按理说,收到回礼的客人玉哥儿都该见一见的。”

真是一枚小小紫钗的功劳吗?我看是我那三千两银子吧!孟沛凝心里暗暗想道。

还是起身随着小厮下了楼,从后堂穿过,有一道小石径,石径两边倒是林木修竹,很有风致,想来那些伶人们平日便是在那竹林里练功吧!

再行了一会儿,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精致的花园,这座花园还挺大,一眼望不到边。花园一边是高高的粉墙,淡黑色的青石板路,从廊缝间攀延而上的牵牛花,就象亘古存在的静寂。奇怪,这里居然是江南那边的景致,虽然她从未到过,但是那种情景却是听说过很多次的。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

再往前走,只见细细耙制的白砂石铺地、叠放有致的几尊石组,绿树、苔藓、沙、砾石,这里的主石,或直立如屏风,或交错如门扇,或层叠如台阶,其理石技艺精湛,其实没有水,但是当观者远眺时,却分明能感觉到“水”在高耸的峭壁间流淌,在低浅的桥下奔流。绿树掩映中一座小巧别致的楼阁影影绰绰,走近后,才看清雕花镂空的门额上题着“二十四园”,四个字笔意遒劲,体势劲媚,翰墨洒脱。但是不知道这园子为何要起这样一个名字呢!孟沛凝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首前人的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浅碧色从那廊子一边冉冉而来。常用人面比花,但是这一刻间,孟沛凝忽然觉得心头一窒,惊鸿初绽间,只觉得那人美的不近人情,美得超凡脱俗,美得让人心口泛起一丝近乎痛楚的疼惜。

那秀色、衣袖、花廊,那深浅的层次、动静的威觉,象唐诗一很凝栋含蓄,象宋词一般清雅幽远,古色古香的风景有了那个人的飘然而过,仿佛都沾杂了他的甜糯娇俏,也不觉都变得温暖可人起来。

孟沛凝只觉得恍然间似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忘记了今夕何夕,忘记了自己来此处的目的。

那个伶人,居然素颜时候的美更是妆容之下的千万倍。没有一个词语能够用来形容他。他的身上具有了女子所有的美态,却由于生来便是男儿的缘故吧,所以没有女子身上那种脂粉气,更显地清雅动人,干净脱俗!说是仙人一点也不为过!

孟沛凝当时就愣在了原地,直到她感觉到梦鸾在轻轻拽她的衣袖,她才如梦初醒。

“见过宁公子!”那个绿衣丽人款款上前见礼。孟沛凝急忙还礼,“无须客气!”

小玉春这个名字当真是俗不可耐,因为大凡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多不会少了一个春字,而玉字更是被很多人用作名字,早就失去了原本的那份美感!若是单单凭那个名字,谁也不会想到它的主人会是这般的清丽脱俗,不染尘埃!

他看上去年岁尚小,应该只是十六岁吧!只是那容颜已经出落得惊为天人了,却不知道再过几年会是何等倾城之色!

孟沛凝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虽然他不是贼可是沦落风尘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公子请前面小亭中歇息!”小玉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然后当先领路,循着一条幽径款款而去。只见他腰肢纤细若杨柳,走起路来即使不用作态也自有一番弱柳林临风的聘婷之态,让人看得顿生怜惜。向来是这个年龄的少年还没有完全变声,所以音质清脆婉转,倒也悦耳动听。

孟沛凝带着梦鸾缓缓跟了上去,只见花木深处微微露出一角小亭子,这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秀幽美,如在画中,都很惹人喜爱。孟沛凝自幼生长在富贵之家,什么花木园林都是见过的,所以这里种植的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花等这些昭示平安祥瑞的花她都认得出来。走得近了,只见一大片的垂杨匝地,枝枝舒展了新叶,像是新描的黛眉,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轻摆。而那柳丝深处,便是小亭。

“公子,请!”小玉春走到亭子前的台阶处时候站定,右手平伸轻声道。只见他吐气如兰,音色圆滑,那声音娇柔惹人怜却又不带一丝儿魅音,就这已经让人心旌摇荡了。

孟沛凝进了小亭,两人对坐下之后就有一名干净清秀的小厮捧着茶点上来了。

茶是明前龙井,高点也是寻常可见的样式,并未见什么新花样,只是闻上去却有一种花草的自然芬芳。

“宁公子,请用茶!”小玉春屏退了小厮,亲自捋起袖管为孟沛凝倒茶。只见他皓腕如雪,修长纤细,盈盈不足一握。这个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楚楚的感觉,而且每次看的时候似乎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多谢!”孟沛凝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清香宜人,微苦中略带一丝儿甘甜,竟然很有止渴生津的功效,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不知宁公子口味,所以只备了这上好的明前龙井,若是公子不喜欢,下回自当换。”小玉春宛然道。

孟沛凝笑着道:“怎们会呢,这就已经不错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毕竟这种地方是第一来,这种人也是第一次见,想了想不如就随了他们自己人的称呼吧!

“不知道玉哥儿今年几岁?可是京城人士?”孟沛凝用一种颇为老成的语气问道。

小玉春神色淡然,抬起手指略略梳了梳鬓边垂落的一缕青丝,道:“到今年秋天就是十六岁了,我是江南人氏,随师父到京城已经有三年了!”

原来如此,难怪生得如此灵秀俊俏,孟沛凝挥了挥手中折扇,关切的问道:“可还习惯这边的饮食和生活?”小玉春微微笑了一下,颔首道:“多谢公子关心,一切都已经习惯了!”

孟沛凝点头道:“那就好!”

“请问宁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小玉春忽然抬起一双水色凄迷的大眼睛,问道。孟沛凝倒是怔了一下,她自然感觉得到对方似乎有些疏离,可是她又是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平日里谁对自己不是毕恭毕敬啊,自然不用学着去讨好谁或者刻意拉近关系了,这一下子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人家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走吧,我还忙着!她本来就是女子,矜持是本性,若是寻常男子,听到对方如此说肯定不会立刻就走,兴许还会借故打趣多留会儿也未可知!但是孟沛凝却觉得受不了,平日里都是自己这般对别人,谁敢地自己下逐客令啊?

心下立刻就有了些委屈,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一分,不动声色的起身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既然已经看见了那就算是了了一桩心愿!玉哥儿既然累了,就去好生歇着吧!下回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她本来想的是既然你这么忙那么以后我就不打扰了,可是在说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就改了口,想来心里终究还是不舍得吧!算是留了条后路,下次还会再来的。这小玉春倒是也不留,点头道:“那么宁公子一路走好!”然后起身相送。

自从在回春楼碰了个软钉子之后,孟沛凝回到府中就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孟胤祥不知何故只得把梦鸾叫去问话。

窗外翠色宜人,鸟语花香,孟胤祥负手站在那里,手中把玩着那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珠。声音淡淡却不容置喙的问道:“小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几天懒懒的了无生气?”

梦鸾跪在那儿,急忙磕头道:“奴婢不知道,小姐没有说!”

孟胤祥脸色一沉,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森冷,“不知?你是干什么吃的,连自己的指责都尽不好吗?”梦鸾吓得一个哆嗦,颤声道:“回老爷的话,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问小姐为什么不开心,她也不说,只是闷闷的发呆。像是……。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孟胤祥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还有人敢给孟沛凝委屈受吗?

“那你倒是说说,小姐这几天都去过哪里,发生过什么事,到底是哪一件事让她心情不好了?”

梦鸾不敢怠慢,急忙用心去想,忽的灵机一动道:“不会是……”话音一转,又皱眉道:“也不可能啊!”

孟胤祥道:“有话直说!”

梦鸾道:“小姐最近好像突然对一个伶人很感兴趣,两次出去都是为了看他。上次终于见着了面,花了三千两银子。可是那伶人架子极大,坐下来没说上三句话就下了逐客令。小姐回来后几天都没出去,奴婢想,该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吧?可是小姐贵为相府千金,实在犯不着和一个下贱的伶人计较啊?”孟胤祥若有所思,冷笑了一下道:“那些人,还不都是有奶便是娘!像那种地方,和那些烟花之地没什么区别。伶人和娼妓没什么区别,就像银子和银票一样。”梦鸾似乎有些不懂,好奇的听着。

孟胤祥略带鄙夷道:“银子不都是银票,可银票一定是银子。所以,就是说娼妓不都是伶人,但伶人却都是娼妓。只不过伶人就是身价高了一些,遇到大主顾还是会卖了的。现在懂了吗?”

梦鸾一个小姑娘自然不会懂那些了,可是又不敢问,只得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孟胤祥道:“好了,此时暂且作罢!沛凝以后还是少去那种地方为妙,她的身份实在不合适。这样吧,明儿我让人安排一下,你陪沛凝去城外地翠湖转转,听说那儿景色不错,有人也多,散散心她就会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的。”

梦鸾急忙道:“是,奴婢听老爷的吩咐!”

次日清早用过饭后相府就准备了马车随从等送孟沛凝出城去滴翠湖游玩了。滴翠湖本是夏日游玩胜地,风景独好,而孟家在那湖畔有一座别院,可谓是得天独厚。以前孟沛凝偶尔也会来小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