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束手就擒
发布:03-12 10:27 | 16520字

燕紫苏羞怯难当,沈菊非打了廖云飞的头,气冲冲的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够了!”燕紫苏厉声道,“把这几个人带回丞相府去!”

官兵们闻声将沈菊非一等人全都捉拿了起来,押回丞相府!

“哎,这是干什么呀!”廖云飞叫道,还没来得及反抗,他们的双臂就被粗鲁的压到了背后,动弹不得。

风凌落心想:“我是受害人怎么也被抓了起来!这姑娘说要将我们带回丞相府,莫非他是丞相府里的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他肯定是抓错人了,不过没关系,沛凝知道我是无罪的!”

一路上,廖云飞咒骂个不停。

燕紫苏事先得到了孟平治的同意,才能带出兵来;孟平治最痛恨的就是扰乱民情的一些人。

现在,几个“犯罪嫌疑人”被带到孟平治面前,见沈菊非也在其中,他喜形于色,对燕紫苏指着他说道:“此人就是前几日来府里的那个匪徒,本将军给他交过手,武功不浅,你是怎么抓到他的呢?”

闻言,燕紫苏不敢置信:我还问他强盗一事,他当时一副道貌岸然清白无辜的样子,想不到此事真系他所做!沈菊非,怎么天下所有的恶事都和你有关!

“怎么了,紫苏姑娘?”孟平治见她不做声,没有听到似的,问道。

“噢!孟将军!”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大声道。

被反绑着双臂的沈菊非抬起头来,看到孟平治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禁忧虑失色。旁边的廖云飞不拘一格的苦叫道:“大将军,能不能告诉我们,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别让我们死不瞑目呀!”

“是啊,大将军,据我所知,我们三个之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罪人,那就是沈菊非!”风凌落接道;转过头看着沈菊非,他静静的跪在那里,不动声色。

“这是怎么回事?”孟平治看向燕紫苏,问道。

燕紫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了眼廖云飞,然后对孟平治耳语了几句;孟平治命令道:“把这两个人关进大牢!”

廖云飞和沈菊非被侍卫带走了;风凌落被人松绑,从地上站起身,孟平治走近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凌落啊,刚才我看见你也在其中,可真真吓了我一跳呀!”

“对不起,将军!”风凌落低着头说道。

孟平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说:“一直以来,本将军都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对了,你怎么会跟那几个人在一起?”

风凌落愁眉苦脸,愤恨交加,廖云飞说他自己是个没爹娘疼爱的可怜虫,风凌落不外乎如此!

“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本将军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孟平治和蔼的说。

风凌落点了下头,不知怎么了,他竟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找到了凶手的事,只是请求说:“将军,我想去看看沛凝!”

孟平治当然不会阻止,风凌落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向孟沛凝的住处。

孟沛凝和沈菊梦以及梦鸾刚从后花园放风筝回来,热的汗水淋漓,“我明明看到风筝飞向东面不远处就落下了,怎么可能找不到呢?”孟沛凝用袖口揩着脸上的汗,说道。

“小姐,梦鸾看那风筝好像根本没有落,而是往东面一直飞一直飞一直飞,然后就无影无踪了!”主仆二人进行着一场无聊的争辩。

沈菊梦在旁边交抱着双臂,杏黄色的外衣映衬的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眉目清秀,明眸皓齿,抿嘴而笑;那风筝,是她故意弄断线的。沈菊梦自幼就不喜欢那些女孩子平常所喜欢的东西,比如庸脂俗粉,刺绣女红,是她最为讨厌的;她喜欢的只有如月光清影,水流魅姿的刀光剑影!

“沛凝!”突然一个男声响起,沈菊梦转头看去,目之所见让她瞠目结舌。

孟沛凝翠莺般的笑声因风凌落的到来戛然而止,她正和梦鸾玩的兴起,见他来了,梦鸾急忙退了下去,留下孟沛凝和他面面相窥。

“你怎么来了!”孟沛凝吃惊道;脸上欢快的余韵犹存。

风凌落神情凝重,让人看了也难受,他缓缓开口道:“我找到杀害我爹娘的真正凶手了!”

旁边的沈菊梦默默地睁大了瞳孔。

孟沛凝已经不足为奇了,只是她还不知道燕紫苏把沈菊非带了回来。“那好啊,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孟沛凝说道。

风凌落别过脸,很难为情的样子,说:“现在沈菊非已经被关押进大牢了,他也承认了他所做的一切!”

“什么!”沈菊梦喃喃道,快步走了过来,站在风凌落面前,不容分说的问道,“你说你找到沈菊非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菊梦,你怎么会在这里!”风凌落不胜惊奇的望着她,叫道。

沈菊梦悲喜交加,热泪盈眶,如今,自己真的马上就可以见到分离十多年的哥哥了吗!真的可以重温那份久违的亲情了吗!她太兴奋太高兴了,可为什么这好消息中却存在着令人忧虑的噩耗?为什么完美的东西总要夹带一点不可抹去的瑕疵,为什么,那么多的为什么漂浮在人世间没有答案!“我哥他怎么了!我哥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她用娇小的双手晃动着风凌落的臂膀,亟不可待的叫道。

孟沛凝走过来,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风凌落好不容易才让沈菊梦稍微镇定下来,痛苦的说道:“沈姑娘,你先冷静一点!冷静下来我再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你。”

孟沛凝看了下风凌落的脸,那是多么复杂的一张脸,除了一切的负面情绪,好像从来都没有开朗过一样!

沈菊梦涕泪交零,她急于知道关于沈菊非的一切而不得不镇定下来;“风凌落,你就别磨磨蹭蹭了,快告诉我,我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他现在被关押进了大牢!”风凌落脱口而出。

“大牢!”沈菊梦低声道;孟沛凝也不由得捏紧了丝帕,朱唇一颤。

风凌落接着说:“今天在来宾客栈,我看见他和一个獐头鼠目男人在一起窃头窃尾的说些什么,我听到他叫那个男人‘廖云飞’,如此一来,我就知道他不是廖云飞,他是在骗我的!后来,他亲口承认他就是沈菊非,包括杀害我父母的事情,他都全盘承认!正当我们想大打出手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带一群士兵把我们包围了起来,我们就被带到这里!”

“这么说,真有廖云飞这么个人,而且还獐头鼠目的!”孟沛凝愕然道;想想之前是如此大肆赞扬所谓的廖云飞的,现在竟然来了个獐头鼠目,真是一个笑柄!

“关于‘廖云飞’,说来话长,改日我再好好说给你听吧。”风凌落看着她,回答道。

“风凌落,沛凝姐姐,我现在能不能见到我哥?”沈菊梦问道。

风凌落是不清楚丞相府的大牢在哪里,再说就是他去了也见不到人;孟沛凝抿嘴一笑,道:“我带你去!”

“嗯!”三人去往大牢的路。

沈菊梦的心情愈加沉重,心跳也越来越快,每走一步,脚下都像有数不清的荆棘,带来阵阵不安;没想到久违的一面是在那阴暗的牢房!

道路两旁开满了野花,风一吹就喝醉了似的摇头晃脑……

傍晚的风微凉,把衣服吹得贴在了人的肌肤上,远远的传来一股凉意,刺透在那心扉上。

牢房是个黑黜黜的地方,被关在里面的人都很躁动、挣扎,期待能够早日脱离这阴暗的苦海!唯有他依然镇定自若,依然冷若冰霜,面壁坐在铺满稻草的地面,对过去的杀戮予以深深的悔过,但不乞求谁人的原谅,他感到所有人们自身就拥有的权利,他都失去了;在执行孟胤祥吩咐的时候,任何权利都不复存在了!

廖云飞心神不定的抱着牢门,乐此不疲的向外呼喊着:“我们犯了什么罪呀,把我们关在这里!快放我出去,哎,狱卒大哥!狱卒大哥,快让我出去,等我出去了,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些狱卒刚想过去问问看是什么好处,孟沛凝一行人就来了;“参见大小姐!”狱卒忙施礼道。

“快把门打开!”孟沛凝吩咐道;狱卒二话不说,就将牢门的锁链打开了。沈菊梦急忙冲过去,廖云飞还不知其所以然,只顾笑道:“哟,这位姑娘长得如此闭月羞花,怎么来这种地方来了,不会是我的崇拜者听说我被关在这里所以特地跑来看我的吧!”

沈菊梦极具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无论如何自己的哥哥都不会是这个人,便随即将目光锁定在那个面对墙壁而坐的男子的安然背影上,此时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欢呼雀跃,激动的气息笼罩着整个身体的神经,发出不辞辛苦的越过千山万水的一句深沉明亮的话语:“哥,真的是你吗!”她定定的站在那里,一脸悲欢如夏花冬雨,生怕稍微一动就会错过他的回答。

孟沛凝和风凌落在牢房外无声无息着这个动人的场面,连廖云飞也一副悲恸的神情;沈菊非安定的视死如归的心一震,猛然睁开眼睛,极想再听一遍那女子刚才的话,可只传来隐隐的抽泣和因喜悦而剧烈波动的气息。他慢慢地转过头,明净的脸上没有泪水的痕迹,却有欲哭无泪的哀伤,一双鸿雁般孤高自傲的眼睛显得饱经沧桑、狼狈凄凉。

见他回头相看,俊美叛逆的模样在沈菊梦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她凭依直觉认定他就是哥哥沈菊非,忽听他问:“你是谁?”

她心中欢喜,便急忙说:“我是沈菊梦!”

沈菊非的表情又为之震颤,接着又把脸藏进黑暗里,心却不安了,嘴里喃喃着:“菊梦!”

沈菊梦走过去,跪在他的旁边,仔细看着他的样子,叫道:“哥,我是菊梦,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沈菊非是那么想好好看看妹妹,可却转过脸去,冷冷的说道:“我没有什么妹妹,你就别在这儿乱认亲了!”

沈菊梦的身子往旁边一倒,手按着地面,支撑着,眼睛里浮出片片泪花,带着哭腔道:“哥,你在说什么,我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要找到你,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却说你没有妹妹!”沈菊非的脸又往暗角里偏了偏,仿佛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急于离开世间奔向地狱!

作为旁观者的廖云飞忍不住开腔了:“菊非呀菊非,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妹妹,你就别摆大架子了,这个妹妹你不认,那我替你认了!”

沈菊非依然默不作声,如今自卑的心理迫使他与世隔绝;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男子竟被打入大牢,而且多年未见的妹妹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的尊严一落千丈。作为一个哥哥,他不愿意以此般狼狈面目与妹妹相认!

“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菊梦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背,涕泪交零的叫喊着,“哥,你不要这样,这十几年来,我每天都期盼着能够再见到你!我们一起离开爹的时候,我就想着没了爹,但只要有你,我就不怕!”

沈菊非黯然落泪,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强忍着悲伤说道:“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你就当做我死了吧!”

“不!”沈菊梦哭喊着道,“他们告诉我你杀了人,放了火,无恶不作;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做,真的不相信!”

“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沈菊非颤抖着声音说道。

“但不管怎样,你都是永远是我的哥哥!”沈菊梦抬起头来,抽泣着说。

沈菊非转过头来,神思恍惚的看着她,抬起手摸着她的脸颊,爱怜的说:“菊梦,这么多年来你是在哪里过的?”

沈菊梦把自己住进养父养母家的情形原原委委告诉了他,沈菊非放心的说:“那就好,那就好!你快离开这里吧,回家去,不要为了我在这里停留了。”

“我不走,哥,他们会怎样对待你?”沈菊梦忧心忡忡的问。

沈菊非低下头去,她忽然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遂惊奇的问道:“哥,你的脸怎么了?我记得你脸上原先有个菊花烙印的,怎么不见了!”

沈菊非苦笑了一下,神情凄楚,说道:“一个伤疤而已,能不留就不留,所以我不想留着它徒增伤心了!”

这时候,孟沛凝让狱卒将牢门关上,狱卒喝道:“快走了,走了!”

沈菊梦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热泪盈眶的默默相看,摇着头说:“我不要走,我不要走!哥,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沈菊非挣脱她,廖云飞眉头紧皱,指指点点的说道:“哎呀,你们就别依依不舍了,看得我都快哭了!”

看沈菊梦仍不舍得离开,狱卒的催促无济于事,无奈孟沛凝走进牢里,将她劝慰了一番,才松开那舍不得放开的手。她的目光久久的粘在他的背影上,沈菊非为了不让太多的感情流露,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孟沛凝拉着菊梦走出牢门的时候,廖云飞也想趁机溜出来,可被狱卒一脚踹了回去,然后牢门被关上,一阵锁链的清脆声响之后,任凭他怎样讨好或者咒骂都未能使牢门再被打开。

“沈姑娘,别太伤心了!”他们三人并肩而行,风凌落劝她道。

沈菊梦愤恨的瞪着他,欲言又止,孟沛凝发觉她是在责怪风凌落,便说:“好了,我们也不想把他关在牢里,可他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也怪不得谁了!”

沈菊梦低下了头,说不出的委屈和忿然……

阴郁的牢房里,廖云飞心急火燎的走来走去,嘴巴也不识闲,致使旁边的人也终于不能安定自若了。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沈菊非不耐烦的叫道。

廖云飞立刻接道:“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我的那些……”他急得说不出话来了,蹲在沈菊非旁边,小声说道,“我还有许多没有当成银子的古董藏在客栈里呢,要是被人发现了,拿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拿走了岂不是更好!”沈菊非说道,“再说了,把你关在这儿也没冤枉你!”

“你你你你你……”廖云飞指着他道,“起码在没有证据之前,我矢口否认,还可以说明我是无罪的!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你竟然不打自招!”

“那是我的事!”沈菊非不露声色的说,“我是罪有应得,你盗取丞相府里的东西,也是罪不可恕!你就别钻空子了,到头来都是白费心机。”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本来有逃跑的机会,被你这样一说也全没了!”廖云飞两手一摊,说道。

沈菊非抬起锐利的眼睛看向他,忽然觉得自己集所有罪恶于一身,不仅杀人放火,还包庇凶犯;人一旦陷入颓废的漩涡,就难以自拔了!会感到曾经不值一提的一丁点小错如今都是不可原谅的罪孽,总之,感到自己伤痕累累,一无是处,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廖云飞,想不到我们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有可能会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种缘分吧!”沈菊非苦笑道;此时,他好像一个普度众生的德性高尚的僧人,对人世间充满了绝望与感伤,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不会为了生计而丧尽天良了;因为,“良心”始终在身心里,只不过有的时候看不见,就索性背离它了。

“谁要跟你一块死,你做梦吧你!”廖云飞气冲冲的叫道,“沈菊非我告诉你,你不能死,你绝对不能这样任人宰割,像只畜生似的!”

“我禽兽不如!”沈菊非自卑道。

廖云飞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起师父对他的希望,不消说,在廖云飞脑海里的那个师父即是空空大师!但他不让廖云飞他说出来,虽然是这样,现在沈菊非自暴自弃,生命危在旦夕,如果再不告诉他真相,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沈菊非,如果你能改过自新,那是值得原谅的,就算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应该为了那些爱你的人想想,你走了,你自己是一了百了了,那他们怎么办!”

沈菊梦皱了下眉,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根本没有所爱的人,也没有爱自己的人,别人对自己更多的是深恶痛绝;难道他所说的是刚刚才相认的妹妹吗?“她有没有我都会生活得很好,”他低低的说,“这许多年来没有我的照顾,她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廖云飞无奈的捂着半边脸,拉着长腔儿说道:“菊非呀你再认真想想,等想出个活下来的理由,我就把我的所有财产拿出来分给你一半,怎么样!”

“不用了,你就别费心了。”沈菊非沉沉的说,现出不相信的神气,“你一直都说自己是个孤苦伶仃、没有半点财产的人,怎么现在有了那么多财产,是不是还有父母在上呢?”

“你这人真不可理喻,”廖云飞说,“我劝你不要往上想,你反而教训起我来了,我真想不通当初你怎么就脑子进水了,去当杀手;我看你倒是当圣贤的好料子呀!”

“哼,廖云飞,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沈菊非气急败坏的嚷道。

“不是,这牢房里阴森森的,你不说话我不说话,不就更阴森了吗,我害怕呀!”廖云飞心惊胆战的说。

沈菊非叹了口气,不以正眼相看的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要求狱卒把我关进另一间牢房,你自己在这里自说自话好了!”说着,他就站起身,廖云飞拦住他,生气的道:“沈菊非,你听我慢慢给你说,今天你要是不听我把话说完,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沈菊非不服气,怫然作色的说:“我沈菊非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遇到你,你整天偷鸡摸狗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给我让开!”

廖云飞欲把他推搡回去,不管他对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忍耐;突然,一个侍卫前来,对狱卒说道:“带沈菊非!”之后,狱卒就打开牢门让沈菊非出来,沈菊非不知所为何事,便跟那侍卫走了。

原来,是孟沛凝要审问他。风凌落以及其他一等人,都已经被她打发走了,房间里显得严肃寂静。沈菊非进来以后,她把门关得死死的,“小姐!”沈菊非看向她,心里越发阴冷,惊诧道。

“没错,我是孟沛凝!”她走近了他,故作神秘且含着冤屈的说,“看到我这个死了的人,应该让你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吧!”

沈菊非惊惧不已,她竟然已经知道当初是自己把她杀害的了!“小姐,”他颤抖着说,那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想到的那些后果,而是充满了歉疚,“对不起!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安心,就请小姐杀了菊非吧!”

孟沛凝颇显妖媚,眯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呢弥补对我的伤害了吗?你真是太天真了,沈菊非!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觉得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杀我呢?”

“这!”沈菊非无颜面对她,但又不能说出是孟胤祥叫他这么做的;从头至尾,他都在替那个罪魁祸首背黑锅呀!

“怎么了,不要告诉我没有任何理由,我要告诉你,没有理由不是理由!”孟沛凝细声细气的说道。

沈菊非左右为难,不知所措,而孟沛凝咄咄逼人,他抬起眼睛看着这个袅袅婷婷的女子,不禁心头一动,急忙把目光收回;像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子他自觉没有资格去看,为什么去杀她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她超凡脱俗的美貌呢,如果那时注意到了,也许就会心慈手软下来,就不会做出那么后悔莫及的事来!

“为什么不说话?”孟沛凝挑着眉毛问道。

沈菊非感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脸颊不禁泛起滚滚的热浪;“小姐,兴许我不说,你才会感谢我!”他想到孟沛凝万般喜爱她的爷爷,如果告诉她,她肯定会无比伤心的,便这么说。

“可笑!”孟沛凝带以讥嘲的语气,看着他凝眉道,“你就别再花言巧语了好不好,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我倒是从来没见过!”

“请你不要再逼我了,否则你会后悔的!”沈菊非伤悲的抬起眼睛,无可奈何的说。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孟沛凝气冲冲的大声责备道,“本小姐本来无忧无虑的年纪,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在我身上增添了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在我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让我有了跟同龄人不一样的自卑心理!”

“小姐,我沈菊非对不起你!”他泪光盈盈的看着她,心中有股不敢表现的爱慕之情,那是清清流水般越聚越多的爱,花儿般越开越红的情!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能还给我一张没有任何伤疤的脸吗!”孟沛凝用一只手捂着耳朵后面,欲哭无泪的嚷道。

“你的脸怎么了!”沈菊非担心道。

“怎么了,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她带着哭腔责备的说。

“我……”沈菊非当真不清楚她脸上的伤疤,焦急的说道,“小姐,在下真的不知道给你造成的身体上的疤痕!能让我看看吗?”

梦沛凝对他存以戒心,可沈菊非没有半点恶人的样子,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戴了面具来欺骗世人的!某种不该产生的好感,让孟沛凝放下了手,让他看自己的侧脸,沈菊非看到了她耳朵后面狭长的疤痕,心里暗暗自责,虔诚的问道:“小姐,你对这伤疤加以治疗过吗?”

“当然!”孟沛凝不放心的说道。

“嗯,”他愁眉紧锁,看着别处,心想就让那伤疤永远都留在她脸上吧,这样每当她触摸伤疤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虽然是不好的印象,但总比没有的好!可转念一想,孟沛凝这样一个美丽绝伦的妙龄女子,对那难看的伤疤肯定是深深的憎恶,如此想着,便从自己身上掏出那瓶易容散,说,“小姐,你吃下这其中的一粒药丸即可恢复原本光滑的皮肤!”

孟沛凝疑惑的接过药瓶在手里,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易容散,”沈菊非解释说,“顾名思义,易容散可以让溃烂的皮肤恢复的完好无损,何况小姐的疤痕只不过一点小小的创伤而已,明天早上就可以好起来了!”

“真的假的!”孟沛凝看着手中的易容散想道,“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种灵丹妙药,如果真和他说的一样的话,这又说明什么呢?说明……沈菊非背后一定有个主使!”

孟沛凝急于想试试易容散的效果,就让侍卫先把沈菊非带回牢里,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正好被孟胤祥看见,他还不知道此事,所以看见沈菊非在一群侍卫手里,忙过去问道:“你们要带他上哪儿去?”

沈菊非为见到孟胤祥而惊惧万分,恍然想起今天上午和他约了在小竹林里见面;孟胤祥一脸风诡云谲,正是为了沈菊非没有去赴约一事而怒火中烧!

“回丞相大人,小的要将这名凶犯带回县衙大牢!”侍卫毕恭毕敬的说道。

“凶犯!”孟胤祥惊愕道;一张变化多端的老脸立刻被恐惧、担心所覆盖。

“大人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去交差了。”侍卫说道。

孟胤祥轻轻的点了下头,沈菊非随即被带走;老头儿用怀疑的眼神目送他们很远。

燕紫苏走在回廊下,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名叫小真,生的落落大方,蛾眉皓齿,和燕紫苏这个主人十分相配。她们步伐急促,来到孟沛凝的门前,燕紫苏叩门道:“沛凝,在里面吗?”

此时,孟沛凝正在对着镜子把易容散涂抹在伤疤上,听见是燕紫苏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的想道:“要不要让她知道呢、易容散,可是罕见的灵丹妙药,又是沈菊非给我的,沈菊非在他们认为可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紫苏那么谨小慎微,她一定会劝我把易容散过扔掉的,哎呀不管了,先开门这说吧!”她将被自己视如珍宝的药瓶放在了桌子上,起身走去开门。

“紫苏,你怎么来了?”孟沛凝边转身回屋边问道。

“我听风凌落他们说,你想一个人呆着,把他们都赶了出去,”燕紫苏回答说,“所以我来看看你怎么了,连梦鸾都不要,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孟沛凝在椅子上坐下,待燕紫苏也在旁边坐下,她神秘兮兮的说道:“刚才我叫人把沈菊非过带来了,紫苏,你说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杀死我和风凌落父母的人呢?”

燕紫苏吃惊道:“你单独和他谈话了吗?”

孟沛凝抿着小嘴儿,用力点了点头。

“你怎么这么大胆,万一他死到临头了想拉一个作伴的怎么办?”燕紫苏大惊小怪道。

“不会的,在这之前,或许我会这么怀疑,可这之后,我就深深觉得他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种人。”孟沛凝反复思虑了一番这么说。

“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呢?”燕紫苏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腹中有事的凝重神情。

孟沛凝大加赞赏的样子,眼睛看着空中,对某种事物无比憧憬的神气,语气温和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内心是处看到的是他孤独、善良的一面,他好像有许多想说但不能说的秘密,灵魂在遭受着巨大的煎熬,但他只有默默独享,不会对任何人倾诉,他的样子好深沉!”

燕紫苏瞪大了眼睛,六神无主,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他可能真的有什么苦衷,你会原谅他吗?”

孟沛凝立刻变了脸色,眉目清晰的线条微微的扭曲了,站起身说道:“想害我们的肯定不是他,而是那个幕后主使,我发现每次一问到他杀害的原因,他就怀有顾忌的哑口无言!这不明摆着凶手另有其人吗!”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忽然回过身,看到燕紫苏紧张忧虑的样子。

“紫苏,你怎么这么害怕的样子呀!”孟沛凝凑近了她,惊奇的问道。

“哦没什么!”燕紫苏拿起手中的帕子掩着嘴,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我也是这样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判处沈菊非的罪,如此一来,反倒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了。”她目光闪烁,秋水盈盈,含着对沈菊非的追慕之意,而身为女子又不能随便说出这种事,只好暂时把它埋藏心底,又怕别人也跟自己抱有同样想法。

“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孟沛凝拿手捋着胸前的发辫,赞成道。

“现在沈菊非又被带回牢房了吗?”燕紫苏忧心忡忡的问道。

“嗯,明天就要被问审了,希望他不会再包庇幕后主使才好!”

燕紫苏忽然一事袭心,便急匆匆从沛凝那里出来了;孟沛凝正希望她赶快离开,自己好继续涂抹易容散。燕紫苏把婢女小真支开,自己一个人去了县衙的大牢,想去好好看一回占据自己芳心的沈菊非。

牢里的二人听到一女子与狱卒说话的声音,接着是锁链稀里哗啦的声响,“谁啊这是!”廖云飞漫不经心地回过头,燕紫苏的赫然出现让他眼前一亮,喜出望外的叫道,“嘿,又来了一位,这位美女该是来找我的了吧!”

面壁而站的沈菊非为这话所动容,他以为是孟沛凝来了,于是怀着喜悦的心情转过身去,一看是燕紫苏,他脸上的所有愉悦全都不翼而飞,又站回原来的样子。

见状,燕紫苏的心刹那间经历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历练,他回头的动作对她来就是“春暖花开”般的温馨,那灿烂的笑容是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的赫赫炎炎,突然变得阴沉就好比秋风的凄冷掠过脸颊,转过身去留过她的无疑是天寒地冻的冬季。

廖云飞忽然大叫道:“哎呀我说看着你怎么那么面熟呢,原来你就是那天带兵围捕我们的女人;你还对我们菊非念了一首情诗嘞,现在我廖云飞总算是把你念那首诗的用意过解析清楚了!”

“你闭嘴!”燕紫苏不想每次都被他搞得那么难堪,竟恼羞成怒了。

廖云飞欲想反驳,燕紫苏厉声对那些狱卒说:“把这个人关进另一间牢房去!”狱卒随即执行,强行把廖云飞带进了另一间牢房,这其间他喋喋不休的出言无忌,真难为沈菊非这么沉静的一个人足足忍耐了他三天三夜呀!

周围瞬间变得非常幽静,燕紫苏如一缕偷偷沾衣的月光般轻轻来到他的眼前;在阴影的映射下,紫苏宛如天人,已钟情于孟沛凝的沈菊非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不习惯被一个女子久久的盯着,故问道:“紫苏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呃,”燕紫苏方才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对他着了迷,急忙羞怯地低下头去,不知所措的说道,“我……我路过这里,所以顺便进来看看!”

沈菊非抿嘴一笑,道:“这牢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能随随便便进来呢!”

燕紫苏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的那份不好意思占据于相思之上,那爱意憋在心里明明很难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就想进来看看……”她嗫嗫嚅嚅道。

另一间牢房里的廖云飞不光嘴尖却还耳朵尖,他无所顾忌的接道:“哎呀沈菊非,我最讨厌你这种呆头呆脑的性格了,人家是想来看看你,所以才把牢房当做家一样是不是,这都不懂,我真服了你了!”

燕紫苏转过身去,愕然的沈菊非责备道:“这个廖云飞,平时说话嘴上就没个把风的,紫苏姑娘,你别跟她计较!”

燕紫苏娇羞一笑,如果自己能有廖云飞那张嘴就好了!“没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沈菊非警惕道。

燕紫苏重又来到他的面前,始终没有勇气表白自己的心意,只说道:“沈菊非,说真的,我们都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的去杀人,如果不是你的本意,那么你就说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沈菊非避而不想谈这个问题,说:“紫苏姑娘,你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可我决心已定,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不是逼你,而是让你说出真相!这样于你于人都好。”燕紫苏急切的说着,盼望他及早说自己不是凶手!

而沈菊非铁了心,绝不会供出孟胤祥;这不是包庇他,而是他想最后为他做一件事!“真相就是我,我就是真相!”沈菊非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廖云飞会说出来,“好了,这件事真的无需再追究了。”

看他这样决绝,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燕紫苏伤心不已!“你要想清楚了,这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沈菊非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燕紫苏只好住嘴;最后,她满含深情的看了他一眼,一种秋风落叶的悲凉飘忽进他的心里,让心为之颤抖,让泪为之动摇!

紫苏抑制着汹涌的泪水,跑出了牢房……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带着似懂非懂的天真,一身凌乱。

屋内湿气颇重,孟沛凝颇感憋闷。换来丫头:“梦鸾,今日怕是有雨,近日我这身子十分怕寒气,你去把厨子里丝绵被褥,再取来一床。”丫头答应着,离去。

孟沛凝手持铜镜,走向夕阳投射进入的窗口。细细端详易容散涂抹的那如虫如蛆的蜿蜒疤痕。从小备受称赞的花容月貌如今留下这噩梦般的瑕疵,走回桌旁,拿起小巧如拇指的小瓶,拔出塞子,倒入手中一颗红豆粒大小的药丸,含在口中。许是怀着对奇珍妙药的憧憬费解,含在口中不舍的咽下,细细品嚼。只觉百花奇香的味道弥散开来,直窜鼻孔。“奇了,这药丸不但没有一丝药品该有的苦味,反而如百种花蜜入口,香甜之气无与伦比。”正暗暗称奇之时,“砰砰——”屋门被轻轻叩响。

孟沛凝慌忙取过桌上杯盏,将正在融化的药丸就着温水吞服而下。此时门被轻轻推开,只见身着蓝色素衣的沈菊梦,红着眼走进前来。噗通一声跪下,嗫嗫嚅嚅的拂面而泣:“小姐,哥哥明天将要问审,其中定有隐情。小女与哥哥相认,怎奈哥哥矢口否认那幕后主使。刚刚小女去见紫苏小姐。她也同样认定哥哥定有苦情。倘若大奸大恶之事实属哥哥一人所为,那么死有余辜。可是小姐想过没有?若是不能问出幕后主使,哥哥也不过成为替罪羊,那真凶岂不是要逍遥法外,残害更多无辜吗?”

孟沛凝微微沉吟,忙躬身将面前的泪人搀扶起来,叹了口气,道:“快起来,你所说的,正是我的顾虑之处。可是既然进了这丞相府,罪责难逃。”

菊梦闻此,再次嘤嘤而泣。道:“小姐,难道不想待查出幕后真凶后,再将哥哥一道法办,心里更踏实吗?”

孟沛凝何尝不是此愿。眼前这个泪人只知其一,哪里知道坐在她面前的孟沛凝,已经是个死人。自己何尝不想为自己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以解心头之惑,平息那无休无止的噩梦。想到这里,缓缓而道:“梦菊,还是待明日问审之时,得出结论吧。”

“万万不可呀,小姐。”梦菊啜泣声不断的说:“虽然我与哥哥已分别数年,可是今日与哥哥在牢中相见,深知哥哥与儿时的义气毫无二样。明日问审,只怕哥哥将所有罪责一人承担,定会被问斩啊。”

听到这里,孟沛凝忽然一股怒气袭上心头,回想起在母亲坟前被挟持的一幕,自己的脸被活生生撕扯开来。不管谁是幕后指使,但这个牢狱之中的沈菊非毕竟亲手将自己残忍的手段杀死。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震,丝丝冷汗顺着脸颊滴落而下,遂伸手擦拭,不想碰触到那悚人心扉的疤痕。顿时血往上涌,面目狰狞的盯住眼前的女子。咬牙切齿道:“沈菊非死有余辜,你走吧。”

菊梦见眼前的孟沛凝忽然变了脸色,眼神之中充斥着恐惧愤恨和丝丝杀气。自当是孟沛凝为青梅竹马的恋人风凌落一家人无辜而亡,痛心疾首。菊梦正呆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一男子的脚步声,由远极近。循声望去,见正是风凌落站在身旁。

菊梦眼前一亮,悲喜交加,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堂堂颇入自己心思的男子,却想不到如今相见,已是弑父杀母的惨象横隔中间。只能心中默念:“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孟沛凝抬眼观瞧,见风凌落身后的丫鬟,便知又是这个小丫头自作主张,任由风凌落出入府上。想到这里,对丫头道:“梦鸾,这里没你的事了,去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丫头答应从外侧掩上房门。

沛凝这才放下心来,轻拍胸口,转而满含幽怨的眼神对着风凌落,道:“凌落,你终于可以替父母报仇雪恨了。”

风凌落近前一步,偏头看了一眼身旁抽泣的菊梦,瞳仁已像兔子眼睛。心下想:“客栈一别,如今相见只能徒增彼此的尴尬。”遂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沛凝,我与这位沈菊梦的想法不谋而合。正是想,彻查出幕后主凶,才能让父母的尸魂含冤得雪,瞑目九泉。倘若匆匆了事,我又何苦步步紧逼要找出元凶,何不在丞相替我擂台安排复仇之日,就此了结此事呢?”

孟沛凝张嘴结舌,半晌缓缓而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找爷爷求情?待查出真凶,再做了断?”

“万万不可,沛凝。眼下,不可再轻信与人。”风凌落一把抓住沛凝的纤纤玉手,急切的说,“还记得丞相曾经为我急于报仇之事,找了替罪羊搪塞?倘若这件事求助丞相,怕是沈菊非会死的更早更快。”

孟沛凝挣脱开情不自禁的风凌落,见身旁的菊梦赶忙避开自己的目光,转向另一旁,不觉脸颊绯红。气恼的瞪了风凌落一眼。风凌落看着眼前,好似深爱了一辈子的女子,如今对自己感情的巨变,心不觉一沉,眼神随之暗淡。轻声说:“对不起,沛凝,一时情急,多有冒犯。”

沛凝看着如同兄长一样的男人,不觉心头泛起一阵涟漪,哎,虽然如今清楚的知道对风凌落怀有的不是爱情,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如同亲人。那份亲情或许并不亚于爱情的分量,只是两者之间是不同的风景而已。于是,将抽回的手放到风凌落粗糙质感的手臂上,柔声安慰道:“凌落,你在我心里就像是自己的亲哥哥,不必过分拘于小节。”

风凌落听出沛凝的语中含义,以后所能拥有的只能是兄妹情分,再不会是他心心念念的儿女情长鸳鸯并啼的情分。想到这里,眉毛上扬,舒缓着心头的难耐情结,说:“沛凝,眼下我只想弄清楚我父母的死因,揪出幕后元凶。我父母一生老老实实做人,死的实在蹊跷。”

“岂是那么简单?今日我已经领教,想要撬开沈菊非的嘴巴,实非易事。”沛凝叹气道。心头再起风波,是啊,查出元凶,揭开残害我之人的真实面目,才是我最终想要的结果。一时之间,屋里的三个人各怀心事,达成了一个共同的心愿,不希望沈菊非在明日的问审中,过早的奔赴黄泉。

紫苏在隔壁梦菊的房中,暗自窃喜。一席对话,她已听得真真切切。想起了与沈菊非的初见,不觉心砰砰而跳,脸蓦然而红。“哎,只是纵然与君心存千种风情,怎奈何无人诉说。想不到,让我一见倾心之人,竟是个杀死我闺中密友的凶犯。虽然造化弄人,但只要能让他多活一天,也能解我心头相思之苦。唉,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此时此刻的紫苏姑娘,情系心头,泪成行。怎奈牢中沈菊非只对孟沛凝挂记于心,并不知紫苏姑娘已情系己身。

夜晚,星斗随着阴云密布的夜空,销形匿迹。只有大朵的乌云覆盖头顶,接着若隐若现的月光,漂移在房顶。狱卒身带佩剑,丝毫不敢怠慢看守着犯人。一个头戴蓑帽的狱卒亮出腰牌,提着略微尖锐的嗓音说:“都听好了,我是奉丞相之命,将犯人沈菊非提审。”漆黑寂静的夜里,只有角落里的几盏煤油灯忽明忽暗蹿跳着火苗。身影随着男子的脚步移动,变换着或浅或深或长或短的形状。

沉重的门锁,在一阵哗隆隆的响声中打开。尖嗓门男子举起手中明晃晃的灯笼,照在白衣男子的脸上。沈菊非盘腿坐在潮湿的地面,眼睛微闭,双手合十,气定神闲。仿佛驾着白云飘升到广阔天空,罪恶灵魂终获洗刷,得以解脱。

沈菊非缓慢的睁开眼睛,就着火光看到提灯笼的男子嘴巴一张一翕,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沈菊非警觉的眉头微蹙,回味着男子的口型。“孟沛凝。对,没错,是‘孟沛凝’。”沈菊非大脑迅速分析着,“半夜深更,孟沛凝派遣此人,是何意图?”

“唉?还有我那,别忘了我呀。沈菊非干的那点事,都有我一份。快开门,开门呀。”廖云飞抬脚“砰砰”踢向钢筋铁栅栏门。“哎呀,妈呀,疼死我了。”廖云飞抱起脚丫,金鸡独立的打着转。

提灯笼的尖嗓门男子,循声走过去。灯笼照向贼眉鼠眼的廖云飞,廖云飞被光亮晃得眼睛,眯成一条难以寻觅的缝。“大人,我和沈菊非是同伙,他不招供,我招供呀。”

“来人,把这小子和沈菊非一起带上。”尖嗓门对着身边狱卒发话。

始终倚着墙角打瞌睡的络腮胡子猛然惊醒,伸手摸了一把沾酒带腥的嘴巴,高声喊道“什么人?”随着话音,络腮胡大步流星来到近前。

只见尖嗓门男子,将手中的灯笼朝向络腮胡狠命扔过去。高声喊道“快跑啊。”尖锐的嗓音回荡在狭长阴暗的空间。火光在灯笼着地的刹那,引燃潮湿地面的蒲草,顿时火光四起,一片惊慌混乱的声音蔓延开来。

蓑帽男子抽出腰间佩剑,大声喊叫:“都听好了,放我们出去,留你们几个一条活路,否则引爆门外燃油,将你们烧的片甲不留。”

廖云飞对着迎面而来的狱卒一个二踢脚,抢过佩剑,拉起沈菊非向外冲去,“沈菊非快走啊,再不走,枉费了劫狱人的心意呀。”

沈菊非闻此想起劫狱之人的口型,分明是“孟沛凝”。两人跟随蓑帽人在渐弱的火势中冲出重围。门外已是大雨滂沱。狱卒随后追赶而出,呼喊声淹没在雷雨交加的夜空。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老天都帮我们一把。”廖云飞摸着脸上的雨水,喜不自胜。

三人轻功非同一般,“嗖嗖嗖——”一个个登上高高的墙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日天微亮,雨势渐弱,广阔的苍穹露出青色的天光。

廖云飞携着沈菊非逃到了丞相府外的一个茅庐里,风凌落他们几个早已等候其中;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湿嗒嗒的,头发因被雨水浸湿过而更显得稠密乌黑,一见沈菊非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燕紫苏激动不已,毫不吝于沈菊梦的兴奋之情。

“哥哥,你没事吧!”沈菊梦涕泪交加朝他拥过去,仿若一朵雏菊仰望着给予自己力量的“太阳花”。

“我没事!”沈菊非也略显激动。

燕紫苏靠近他,双瞳剪水的眼睛心满意足的望着他,轻声说了句:“那就好。”

“哎怎么没有人担心我呀,要不是我把他拖出来,你们还不是白费一场心思!”廖云飞撅着嘴不满的叫喊了起来。

风凌落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他还不知道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个叫廖云飞的人;他大约二十岁的样子,瘦瘦的精锐的脸,浓黑眉毛,内双眼睛,马鞍鼻,纺深唇,显得神采奕奕,轻佻却具有某种内涵;听风凌落审视半天竟冒出这么两个字,深觉无聊,“这位大哥,我这样的英俊潇洒,一看就知道非同小可,要问我名姓,那可是有来头的,古人有诗曰: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返。我名字就取‘云飞’二字,廖是姓,全名廖云飞!怎么样,不错吧?”

风凌落闻之大惊,眼睛忽的睁大,嘴唇半张,和眯眼抿嘴微笑的廖云飞呈相反状,众人皆肃穆,只有发梢的一粒晶莹水珠滑落而下,在泥土里打出一片深色印记。“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盯着犯人似的!”廖云飞眼睛伸前,愕然的说。

“一个‘廖云飞’刚消失不久,又来一个廖云飞,不知你这又是有什么图谋?”风凌落颇具疑问,比之前警觉的多。

“哈哈哈……”廖云飞无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风凌落越发板起了脸。

沈菊非上前解释:“凌落,你不要误会,他才是真正的廖云飞!”

“不错。”廖云飞拍了拍胸膛,应道。

孟佩凝微微扯了下嘴角,燕紫苏注视着这几个男子,仿佛他们是神人,应该有女子来膜拜一样。沈菊非把事情的原委向风凌落说了个清楚,风凌落神奇的一笑,道:“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你这个假廖云飞刚露出真面,现在又冒出一个真的廖云飞!”

“沈菊非,本小姐救你是因为在众人眼里,你不是万恶之人,但如果你执意包庇凶犯,本小姐是不会原谅你的!”孟沛凝言辞犀利,目光炯炯。

沈菊非仍是犹疑,见状,沈菊梦劝道:“哥哥,你在妹妹心中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如今,你却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凶犯而甘愿臭名昭著!”乌黑多情的眸子,愤恨且敬仰的话语,让他心如刀割。

沈菊非性格孤傲,少言寡语,柔情万千不溢言表,深深的一眼,把沈菊梦的忧伤美丽铭刻在心中的碑文上,转身离去。“哥哥,你去哪儿!”她追上几步,可那袅袅白衣的背影越行越远,廖云飞还没歇过气儿来,便没追去,但也辞别而去,他迈着迅捷的脚步,来到一四周环山处,左顾右盼之际,身后一空空和尚缓缓走来。

“师父!”廖云飞眼睛润着喜色,开口叫道。

“你怎么没有尾随而去?”空空和尚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有所担心,“孟胤祥一但发现你们潜逃出狱,定会在这长安城中设下埋伏,全力缉拿!”

“师父,您不必过于担忧,我想他既然逃出了孟胤祥的手心,就不会轻易的自投罗网吧!”

“看来,你跟了他这么久,还是不够了解他。”老和尚面含愧疚之色,忧心忡忡。

廖云飞用手搔着头,略显尴尬,小声说道:“师父,您那么担心他,为什么不把你们的关系告诉他呀!”

和尚回避,廖云飞怕一问及此事,他又要发出一番慨叹,也许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只催促廖云飞急躁去追沈菊非,留在他身边保护他。

廖云飞听了嘱咐,虽然有点漫不经心,但也不敢违抗师命。踩着深深的披着露珠的杂草而去,空空和尚望着他叹了口气:“菊非,希望你不要把弃暗投明的愿望带到阴间才是。”他似有不祥之感,慈爱深邃的目光如红色的火苗,燃烧的惴惴不安,覆盖在毛茸茸花白胡子下的嘴唇抿得紧紧地,细细的皱纹在脸上蔓延。早晨的清光映衬下,大地表面一片祥和。

县衙大人王成莽,官居九品,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物,心怀叵测,人前一副菩萨心肠,背地里胡作非为,恃强凌弱,听说沈菊非等人昨夜越狱,气的嘴边两撇小胡子翘的高高的。然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丞相府,报告给孟胤祥:“丞相大人,您吩咐下官严加看守的那两个人,昨夜趁狱中起火逃脱了!”

孟胤祥拍案大怒,威风凛凛加上十足的老奸巨猾的气味,惊得王成莽在椅子上一抖,差点摔下来。“快,派兵捉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的话,就提着你的项上人头来见本相吧!”孟胤祥大声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