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人之墓
发布:01-17 10:11 | 3302字

我摇摇头,问他儿子有没有受伤。

陈富贵叹着气,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嘴里沮丧的嘟囔着,发着牢骚。

不大一会儿,陈富贵的儿子扭扭捏捏的进来。看来他已经恢复清醒,尴尬的冲我一笑,匆匆上楼。

陈富贵将围观的人群驱散,把我邀请进去。我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

游泳池旁,有一口封起来的水井。井盖是一指厚的铁皮疙瘩,还拴着九条手臂粗的铁链。

陈富贵见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井上,敏捷的挡在我的面前,笑哈哈的说:“全子,进屋吧,叔给你泡了极品龙井。”

我没接他话茬,反问一句:“叔,这口井……”

还没说完呢,陈富贵的手机就响了,他索性坐在井盖上,另一只手示意我进屋。

既然不想说,我也懒得去问。

刀也收了,我当着陈富贵的面划掉了账簿上的名字,本想打车回去。

陈富贵拉着不让,说我救了他儿子,今晚安心住下,明天派车把我送回去。

我点头应了下来,穷的连宾馆都没住过,这可是别墅啊!

到了晚上,陈富贵弄了一大桌子菜,就摆在游泳池边。叫来了族亲陪酒,算是给我极大的面子。

当他们知道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止不住的夸赞,说我爷爷教育的好。

这家子两面三刀的本事着实厉害,我心中冷笑,却也被夸得飘飘然。

酒过三巡,族亲相继撤退。只剩下陈富贵和他儿子陈白天,他端起酒杯,向我一递,说:“兄弟,今个帮我陈家大忙了。之前的事是叔混蛋,敬你一个,权当赔罪。”

我举杯抿了一小口,说酒量不好,怕明天起不来。

陈富贵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脸凑到我的跟前,说:“你咋就不懂叔的心意呢,替我陈家摆平这事,我给你一百万!”

陈白天也在一旁哼哼:“就是,你爷爷赊了一辈子刀,又能怎么样?我开了一家工厂,分分钟上万的纯利润。你不是高考落榜了吗?不怕,哥把经理的位子安排一个给你。”

不得不说,这爷俩给出的报酬那是相当优厚。就拿账簿上密密麻麻的刀钱来说,全部要回来,撑死两万封顶。可转念一想,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要是偷鸡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这笔买卖不划算。

我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考虑看看。

十一点多我才爬上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忽然,从门外的走廊传来嗒嗒嗒沉重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一阵大风拂过,吹的玻璃叮当作响。

我起身穿好拖鞋,走到窗前,刚要关窗。

吱呀一声铁门响,我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不知挎着什么东西,沿着道路慢慢走出小区。

“陈婶?”我嘀咕一句,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三点半了。

燥热的夏天,夜是很短暂的。天际露出了微微的亮光,距离艳阳照耀大地已不远。

当年在安平村时,陈婶对我十分照顾。每次做了好吃的,就会留一份给我。尤其是爷爷外出做生意无法带我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

再加上陈家处于多事之秋,我生怕陈婶会遇到不测,就穿上衣服,悄悄的跟在她身后。

我与她保持二十米的距离,寂静的黎明前,整个街道上,只有我俩的脚步声。

陈婶可能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几次我忍不住打喷嚏,她都没有察觉。

慢慢的,周围的居民楼房越来越少,过了前面的小斜坡,视线顿时开朗起来。

虽然大变样,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片正嗡嗡运作的工厂,正是以前的安平村。

我很纳闷,天都没亮,陈婶来这里做什么?

她没有进厂子,而是沿着工厂栅栏径直往北走。再离厂区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

这片地大约有两百个平方,没有被开发,扔在这里置之不理。

空地上,有一座半米高的土包,土包前用泥砖砌了一个火池。

陈婶跪在土包前,直到天放亮了,我才看清楚,她挎着的是篮子。

我蹲在一棵树的后面,静静的看着,听着。

一碗碗的小菜从篮子里拿出来,陈婶一边用筷子往火池里夹,一边唉声叹气的说:“都折磨死两个人了,你们还不满足吗?非得搞的家破人亡才甘心吗?我……”

前面的话,我隐约听得清楚,再往后,完全没了动静。

当窃听到一个秘密,突然之间中断,这心里的好奇就跟猫爪子挠似的。

我瞄准了在坟墓前不远的一块方形石头,尽量脚步不出声,蹑手蹑脚的挪移过去。

可没走两步,陈婶夹菜的手停了下来。蓦然的转身,吓得我一颗心脏差点从喉咙眼里跳出来。

我经历过生死折磨,在生活煎熬中努力活下去。可以说,我的心练就的不说波澜不惊,也差不多了。

陈婶这一转头,眼睛眯缝着,皮笑肉不笑,尤其是嘴角弯起的诡异弧度,把我当场震住了。

“陈……陈婶,我……我是小全啊!”边咽着唾沫,边说明我的身份。

陈婶恍若未闻,慢悠悠的站起来,右手拿着筷子,双脚走动起来,一深一浅。

她靠近,我慢慢倒退,说:“陈婶,这坟墓,是谁的啊?”

陈婶诡异的笑容越来越大,拿筷子的手放在身后,声音冰冷的说:“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忙摇头加摆手,说什么都没有听到。

“啪!”

脚后跟一疼,绊在了石头上,我仰躺倒在地上。

此时,陈婶扬起手臂,沾着油花的筷子向着我插了过来。

这一倒,石头恰巧膈在了腰眼上,全身酥麻,使不上力气。

千钧一发,眼瞅着筷子到了我的脖子上,一抹金色的光芒,撒照下来。

“啊!”被光芒一照,陈婶就跟触电了一样,躺在地上打滚,渐渐的,昏死了过去。

我心有余悸,直到确定陈婶真的晕了,才背起她,回了陈家别墅。

陈富贵刚起,一开门正好看到我背着陈婶,讶异的说:“小全子,你们……”

我撒了个谎,说和陈婶晨跑,跑的急,不小心摔倒了,只是晕了。

陈富贵半信半疑,也没多加理会。

这我就纳闷,陈富贵和陈婶的感情,是很要好的。以前无意间听村里的人说,陈婶为了嫁给陈富贵,与娘家人恩断义绝。陈富贵也很珍惜陈婶,可谓是疼爱有加。

才十几年,感觉像是路人一样。

不止是陈富贵,我背陈婶上楼,遇上了下楼的陈白天。他只跟我打了招呼,对于昏迷的陈婶,置之不理,不闻不问。

我把陈婶送回房间,搭了搭脉,脉象平稳,没有什么大碍。

但我脑海里浮现出她要杀我的那一幕,要杀我的陈婶,让我感觉很陌生。

直到陈婶呼吸均匀,我松下口气,转身出屋。

忽然,床头柜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中,一家四口人开心的笑着。

我一眼就认出了陈婶,年轻的她很漂亮。

可不像现在,陈家人的面孔,几乎快一模一样了。

下了楼,我向陈富贵辞别。

陈富贵还是再三挽留,我推脱说家里还有事,他才勉强同意。

临上车前,他送我一部手机,说有事电话联系我。

之后的三天,风平浪静。

我正研究着去另一个村收刀钱,手机响了。

我接了起来,是陈富贵的。

他气喘吁吁,火急火燎的说:“小全子,你在哪里?赶快过来一趟,你婶要不行了。”

我大脑嗡的轰鸣起来,顾不上和养父母打招呼,搭上去镇上的顺风车,向安平村赶去。

等我到了陈家,推开门,硕大的客厅挤满了人,哭声震耳欲聋。

“你可来了,快救救你陈婶吧!”

陈富贵拉着我上楼,陈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充血。不时的翻身,嘴里吐出一口口的血。

我拉开陈白天,搭着脉,拉了拉陈婶脖颈上的衣领。

这一拉不要紧,脖颈上黑色的虎口印吓了我一跳。

我转头问陈富贵,陈婶这几天都去过什么地方。

陈富贵说,陈婶没事哄哄孩子,并没有出过远门。

我再三向他确认,陈富贵手指天,竟发起了誓。

我照着爷爷教过我的手法,在陈婶胸前的几处大穴连点两下。

“哇!”晕厥中的陈婶,再次张口吐血,这一次吐得,比之前少了很多。

“快送去医院,让她在床上等死啊!”直到我吼,陈白天和陈富贵才吆喝起来。

人都走了,我双手合十,暗自祈祷爷爷的土手法能起作用。

我本打算也跟过去,突然觉得,陈婶的房间里少了什么。

当我再看床头前,那一张黑白照片,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