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这个礼我可受不得。
我蹲下身子去扶,陈富贵却推开我的手,倔着头皮说:“今天我是来赎罪的,要是你爷爷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我低沉着声音,悲哀的说:“我爷爷已经去世了。”
什么!陈富贵大喊,扒着我的裤腿子,脸上还带着希冀。
“全子,当初是我不对,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开玩笑。”
我指了指爷爷生前住的房间,说:“要不信,自己进去看。”
陈富贵颤巍巍的起来,轻轻的推开爷爷的房门,下一刻,他哀嚎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养父听到叫声,匆匆跑进来,和我把他抬到我的床上。
我是又掐人中,要是把脉,爷爷教我治病救人的法子,全都在陈富贵身上用了个遍。
好一会儿,他才咳嗽两下,缓过气来。
他一醒,身子一翻,扒在床沿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被他弄得是又气又笑,这副模样,就跟城市大街上碰瓷的似的。
我只好安慰他节哀顺变,顺带问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陈富贵止住哭声,抹了抹眼泪,抓着我的手说:“小全子,你学了你爷爷几成本事?”
我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怒气,说:“当初您大肆宣扬我爷爷是传播封建迷信的,谁敢学啊。”
“啪!”
陈富贵倒也干脆,扬起手来就扇起了自己耳光。
“那是叔糊涂啊,我悔不当初!”
见他又有下雨的迹象,我赶忙拦住,这要是让村里人听着,还以为我家又有丧事了。
“说吧,你遇上什么事了。”
见我进入正题,陈富贵叹了口气,说起了这十几年的遭遇。
我跟爷爷被赶出安平村的第二个月,相关部门对村子的拆迁重建就如火如荼的展开。
作为一村之长,加上妹夫在上面有个重要职位,陈富贵私下里敛财不少。
这倒没什么,农民除了从地里扒拉两个钱,也就只有一辈子一次的拆迁了。
事怪就怪在第二年上的开春,第一年规划完后,转过年来各个项目开工。
在打地基的时候,从陈富贵家的地底下,挖出了三具骸骨。
这个消息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上级领导派专案组下来调查。
结果查来查去,愣是没查出个所以然。
根据市里请来的专家鉴定,这三具骸骨的年头,至少是建国之前。
真相大白,陈富贵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但这恰恰是刚开始。
不到一岁的孙子,突然在某一天晚上站了起来,丢了魂似的木讷的在黑夜中走着,嘴里嘟囔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第二天醒来,高烧不退,持续了一个星期,救治无效死亡。
儿媳因儿子去世悲痛欲绝,精神出了问题,在夏夜的晚上,投井自尽。
陈富贵察觉到不好,花钱请高人来看。
可高人还没踏进新家院子,惨叫着跑了。
这个时候,陈富贵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想起了爷爷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幸运的是,那把没有还给我们的菜刀,被他给找到了。
他依照爷爷之前的遵嘱,把菜刀悬于门庭之上,诡异的是,自那之后,他家人平平安安,再也没有遇上那等诡秘的事。
儿子无恙,就是对陈富贵最大的安慰。
消停了一年,他的儿子又找了一个对象,婚后第三个月,可爱的孙女降世。
陈富贵对孙女极为疼惜,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起床四五次,生怕往日旧事再发生。
也许是老天保佑,抑或者爷爷的菜刀起了作用,一家人生活其乐融融。
可是今年三月份,陈富贵起床照镜子,发现镜子里的人是那么陌生。
他细细的一瞅一打量,吓的魂都要出来了。
镜子里的那个人,依稀有五分死去的儿媳的容貌。
不仅是他,全家人的容貌也是大变样。
意识到不对劲的陈富贵再也坐不住了,花大价钱调查爷爷的去向。
听完陈富贵这些年的简述,我默默地低着头。
我不知道致使陈家生出变故的引子是什么,但我清楚为什么被镇压下去的诡异死灰复燃。
爷爷账簿上的第一笔,也是我第一站要去收刀钱的,就是陈家。
我再细看陈富贵现今的长相,的确是清秀了不少,不然也不会没认出来。
既然他亲自上门,我也没在客气,对他说:“叔,爷爷赊你刀时说过,等危机解除时再收刀钱。”
陈富贵显然是有备而来,话刚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的票子拍在桌上。
我拿起来数了数,不多不少,一百张。
“刀呢?”我再问他。
“刀?还在门梁上呢!”
我一听,狠狠的拍了拍大腿,说:“糟了,赶快走,去你家,希望还来得及。”
回屋将木箱里的东西放进背包里,和陈富贵坐上三轮急火火的往镇上赶。
到了镇上换车,陈富贵现在财大气粗,直接找了一辆出租。
一路风驰电掣,奔波七个多小时,到安平村时,下午六点多。
安平村经过这些年的大力发展,已经具备小型城镇的规模,高楼林密,汽车横行。
转了三个弯,出租车驶进别墅区,还没到地,就听见阵阵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陈富贵家的别墅门前,围了不下百人,他们齐齐的仰着头看着房顶。
人群前面,有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又是撑气垫又是打电话。
我抬头一瞧,别墅中间的山尖上,正坐着一个人。留着平头,长相与陈富贵极为相似。一手捏着兰花指,一手抱着粉色的芭比娃娃,嘤嘤啼哭,好似杜鹃泣血。
“儿……儿子,你怎么跑上面去了?快下来,别吓唬爹啊!”
陈富贵挤开人群,冲着上面大喊,一个劲的示意保安上房救人。
此时,我也顾不得什么恩怨,来到别墅大门前,抬头望着悬挂于头顶上的菜刀。
菜刀是普通的菜刀,只不过刀柄变了。
爷爷给的时候,刀柄是黄色的。可如今,刀柄黑的就像从墨汁里刚捞出来一样。
而且站在刀的下面,一股股刺骨的冷气吹在头皮上,直往脑袋里杀。
“叔,取梯子来,我先把刀收了。放心,你儿子就算摔下来,顶多断手断脚,在磨蹭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陈富贵在原地取舍了一下,才满怀担忧的到别墅后的仓库取来高脚梯。
架好梯子,我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盛放药末的瓶子,倒出一些在手心,均匀的涂抹在手上各处。然后登上阶梯,伸出手,去抓菜刀。
忽然,菜刀直冲我面庞的一面,陡然亮起了光,一张面目恐怖的鬼脸,在我的眼中一闪而逝。
我心头一惊,默念爷爷教过我的口诀,待心神渐渐平静下来,抓住刀身,一把拽了下来。
刀身入手冰凉刺骨,药末与刀身接触,像融化的雪,变成白色的气体。
我一狠心把舌尖咬破,疼得差点呼喊出来。满嘴的血腥味,用唾沫中和了一大口,猛然喷在了刀身上。
吐完之后,我抓着刀跑进了别墅里面,只见刀背上的黑色迅速褪去,耳畔时不时的响起凄厉的喊叫声,很是慎人。
直到刀柄恢复初始颜色,我才松着气坐在地上。
外面的跳楼闹剧也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阵子,陈富贵面色苍白的进屋,对我说:“小全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