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隙初见
发布:08-20 18:13 | 4199字

话说德西娜带着三个儿子回到娘家土谢图汗部,住在她的同母弟弟德海家里,日子过得还算开心。她的阿爸延丕勒多尔济名义上是汗,但是没有什么实权,真正掌权的是她叔父的儿子,她的堂兄车登多尔济。这也是当年她的父汗不能为她拿出嫁妆的真正原因,他没有什么决定权啊。多年前车登多尔济没有把德西娜姐弟放在眼里,因为他们是庶出,而且亲妈死得早,所以嫁妆嘛,省一笔算了,反正德西娜人都已经跑去了。但是后来随着德海成年,办事能力在王公子弟中很出众,而且知道笼络人心,车登多尔济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德海适时地对车登多尔济表示忠心,车登多尔济也需要德海这样的人相助,于是他们达成了默契。车登多尔济和傀儡汗王一致力荐德海当库伦衙门的帮办大臣,并最终得到乾隆皇帝的应允。

延丕勒多尔济一向性情慵懒,再加上渐渐地年老体弱,所以对公务没有什么兴趣,当个傀儡倒也不委屈他。但是,以后的即位问题就比较复杂了。车登多尔济掌权多年,没有把伯父逼得退位,还是留了情面的,到了下一代,他就不想再客气了,他早就准备好要接替伯父的汗位了。伯父的几个儿子,最有能力的是德海,而德海已经向他效忠,所以他觉得由他即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然而德海可不是这样想的,他有他的算盘。他之所以和掌权的堂兄抱团,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超过他的几个异母哥哥,为他争取足够的资本。得到库伦帮办大臣的位置,对他是极其重要的,他的哥哥们都还没有在大清的衙门里担任公职呢。超过哥哥们之后,还要团结哥哥们,因为下一步要对付堂兄车登多尔济了,如果哥哥们不肯帮忙,至少也要中立才行。

现在德海的优势是,他是老汗王的儿子,根正苗红;车登多尔济的优势是,他掌权多年,树大根深。德海思前想后,认为如果等到父汗去世,他的胜算不一定比现在大,还不如发动政变,先把车登多尔济除掉,以绝后患。要想筹谋政变这样的大事,手上没有兵马就只能是空谈。

姐姐德西娜在出嫁多年之后,第一次回娘家来了,德海心里是很高兴的。他们姐弟小时候受了很多冷落和欺负,相依为命的感觉是很明显的。姐姐当年的婚事,跟私奔差不多,他虽然为姐姐可惜,但是毕竟姐姐如愿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只是,那个该死的拉旺多尔济,后来竟然又娶到大清的固伦公主,让他姐姐沦为侧室,连带着几个外甥都成了庶出的。

这一天德海跟德西娜闲聊,看见三个外甥在边上打打闹闹,个个健壮活泼,精力无限。他突然心里一动,这三个小子的阿爸,现在是乌里雅苏台署理将军,手里不是有一万兵马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人到中年的姐姐,揣度着姐姐会不会跟他一起冒个险。

“姐姐,拉旺多尔济会来接你回去吗?”德海试探地问道。

“哼!我哪敢做那个指望?”德西娜的愤恨是显而易见的:“自从娶了那个大清的公主,我就完全被凉在一边了。现在连家都给那个小公主管了。”

“那你应该早为自己做个打算才是。”德海说:“靠拉旺多尔济养老,恐怕是不行的。”

德西娜怅然说:“我已经嫁给他了,不靠他靠谁啊?再怎么说,我也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他不可能不管我。”

“他娶的那个大清公主,我见过一次。”德海故意煽风点火:“确实是美人一个,而且那么年轻,拉旺多尔济后面这些年怎么可能不被她迷住?鬼迷心窍之后,你还能指望他吗?”

这一招果然立刻见效,德西娜的手一抖,奶茶洒了一身。“我早就想杀了那个公主!可惜没能得手!”她咬牙切齿地说。

“姐姐,杀心动不得。”德海开始把德西娜拉到他的计划里来:“不如我给你养老。我们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只要我有一口饭吃,你就不会挨饿。”

德西娜感动落泪:“还是你靠得住,姐姐小时候没有白疼你。”

“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吧。”德海见时候已到,压低声音对德西娜说:“想法子让拉旺多尔济带兵来,我在这里接应,把车登多尔济除掉。以后父汗过世,我就是下一任汗王,你的养老根本不是问题。”

“他哪里会听我的。”德西娜的脑袋还没有全晕:“对公事他一向谨慎,我说不上话。”

“要是我有办法让拉旺多尔济听话呢?”德海说道:“你只要按我说的配合一下就行了,你肯吗?”

“不会伤到他吧?”德西娜不放心地问。

“绝对不会伤到他!”德海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拉旺多尔济带兵一来,车登多尔济就会知道我的实力,他老老实实地让我拿下,我就留他一条命。如若不听话,就干脆结果了他!”

“那你要我怎么做?”德西娜听说不会伤到拉旺多尔济,当然愿意帮弟弟。

德海对德西娜耳语一阵,德西娜点头说:“只要不伤你姐夫,我帮你就是了。”

德海踌躇满志地笑了一笑。

乌里雅苏台的公馆里,拉旺多尔济从外面进来,满脸喜色。奇雅迎上去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衙门里比平时更忙吗?”

“是忙一点。”拉旺多尔济脱下大氅,顺手交给奇雅,一边兴奋地说:“今天收到你皇阿玛发来的朱批,大力赞扬我在平定巴丹之乱中的果断和机变,对我的各项举措都予以肯定。真让人高兴!”

“真的?”奇雅把大氅挂好,回转身来笑眯眯地说:“你做事,皇阿玛自然是满意的。你是最好的。”

“还有赏赐呢!”拉旺多尔济说:“皇上赏给我三眼孔雀翎顶戴,外加一副杏黄马鞍。”

“那是很大的荣耀了。”奇雅崇拜地看着她的额驸:“你真是了不起!”

“那些都不算什么。”拉旺多尔济拉住奇雅的手,轻轻对她说:“皇上给我的最好赏赐,是你。”

“我不是赏赐。”奇雅有点不高兴了:“我又不是东西。”

“你看你,连生气都这么可爱。”拉旺多尔济赶紧哄她:“我那句话是不大妥当,但是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跟你比的,你是我最宝贵的。”

“真的?”奇雅的眼里光芒一闪,小脸上是纯真的满足。

“当然是真的。”拉旺多尔济抱住奇雅,动情地说:“我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了,你还觉得我不是真的吗?”

“你是真的,我知道。”奇雅温顺地伏在拉旺多尔济胸前:“我也恨不得把命给你,真的。”

他们就这样甜蜜地相拥着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门口有人禀告说:“王爷!有人送书信来了!说是十万火急!”

两个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拉旺多尔济放开奇雅,开门一看,是公馆大门的侍卫,就问他:“怎么回事?”

侍卫答道:“外面来了一个信使,说是德夫人派他来的。小人不敢做主,来问问王爷要不要见他。”

奇雅心里一沉,德夫人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她想。

拉旺多尔济看了奇雅一眼,知道奇雅不舒服了,但还是吩咐:“叫他来!”

信使在门外跪下叩首说:“小人见过王爷!德夫人有信一封,十万火急!”

拉旺多尔济没有马上去接信,而是骂道:“混账东西!没有看见王妃在这里吗?还不快向王妃请安!”

信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小人一时紧张,忘了向王妃请安,求王妃恕罪!请王爷尽快看信,不然恐怕会误了大事!”

奇雅勉强地说:“我不跟他计较了,额驸快点看信吧。”

拉旺多尔济把信接过来,打开来匆匆看过,马上异常着急地问:“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形?你知道多少?”

信使回答说:“小人离开库伦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德夫人,只听说德夫人哭得已经不行了,这信是德海台吉交给我的。”

“就这些?”拉旺多尔济焦躁地说:“这么说三个小爷的情形你也一点都不知道?”

信使慌张地答道:“小人真的没有机会知道。事发突然,我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德海台吉就打发我上路了,嘱咐我无论如何请王爷带兵尽快赶过去,不然三位小爷的性命恐怕不保。”

奇雅听到这里,明白了“十万火急”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德夫人的三个儿子有生命危险。

“你先下去吧,本王自有安排。”拉旺多尔济的口气平和了一点。

信使惴惴不安地退下去了。

奇雅看拉旺多尔济皱着眉头思索,不安地问道:“德夫人信里怎么说?是三个孩子出什么事了吗?”

“德夫人回库伦去了,你早就知道,怎么也不告诉我?”拉旺多尔济反问道。

“我不想提德夫人。”奇雅小声说:“你并没有问我呀。”

“你是帮我管家的王妃,”拉旺多尔济的声音透出不悦:“走了一位夫人外加三个孩子,你都不让我知道。”

“我••••••”奇雅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清晰地说出来:“我跟你的好时光,一提德夫人,就会变味了。我舍不得。”

拉旺多尔济看看奇雅的委屈眼神,知道自己的刚才的话已经让她难受了,就安抚道:“算了,这件事我们不要多说了,我不怪你。我现在要马上回王府去把府兵准备好,然后就去库伦。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要安排札布尔护送你回王府去,你收拾一下随身的东西吧。”

“我要跟着你回去,不要札布尔护送。”奇雅马上说:“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叫春茗收拾东西,然后让札布尔送她回去就行了。”

“我要快马加鞭,你跟不上的!”拉旺多尔济着急地说。

“我就是怕你快马加鞭,”奇雅坚持说:“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要让你稍微慢一点,稳妥一点。”

奇雅拉住拉旺多尔济的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是你自己的安全更重要。”

“好,我们一起走。”拉旺多尔济果断地做了决定。

拉旺多尔济带着奇雅急匆匆回到王府,直接进了他的大帐,对吃了一惊的赛拉罕说:“你的弟弟们在库伦出事了,都被你阿妈的堂兄车登多尔济扣留了。赶快把我们的府兵全数点好,立刻跟我去库伦!”

“是!”赛拉罕应了一声,也顾不上对奇雅行礼了,马上跑出去了。

拉旺多尔济随即对奇雅说:“你辛苦了,去休息吧。我暂时顾不上你了,你自己要小心保重。”

奇雅依依不舍地问:“我不能跟你去吗?”

“不能让你去冒险!”拉旺多尔济说:“我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有可能要打一场硬仗。”

“那我不去了,免得拖住你的手脚。”奇雅眼巴巴地看着她的额驸说:“你要好好地回来,我等着你。”

拉旺多尔济揽住奇雅往外走,一边拍拍她的背,一边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尽快回来!”

他把奇雅送到帐外,对侍卫们吩咐:“把王妃送到她的院子里去!小心些!”

“是!”几个侍卫答应得很响亮。

奇雅还想对拉旺多尔济说点什么,但是他挥一挥手,转身进帐去了。奇雅觉得失望,但是忍住没有说话,站了一瞬,跟着侍卫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