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没有动,只是将手臂默默抽走了。
夏青梨不死心,又朝他挪近了几分,对着他轮廓优美的耳朵,轻轻地细细地吹了一口气。
“别闹。”
沈砚辞依旧闭着眼,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警告,却往床边又挪了一寸。
夏青梨把心一横,用气声在他耳边软软地道:“相公,我一个人睡……好冷啊。”
话音刚落,沈砚辞倏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她试图钻进他被窝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但语气却冷静得可怕:“若是冷,我去给你再拿一床被子。”
说完,他竟真的起身,从柜子里又取出一条薄被,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甚至仔细地替她掖好了被角。
“睡吧。”
夏青梨:“……”
她裹着两条被子,看着他已经背对着自己仿佛老僧入定的身影,气得差点内伤。
好啊,沈砚辞,你真是好样的!
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下一笔。
带着满腹的挫败感和明日再战的决心,气鼓鼓地闭上了眼。
沈砚辞,咱们走着瞧!
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要把你吃进肚子里!
翌日一早,夏青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被人摇醒。
她累得睁开眼皮,只见沈砚辞站在床前,对她说:“我去学馆了,早饭煮了在锅里。”
夏青梨蹙眉,已经天亮了?
这会儿才卯时,沈砚辞走半个时辰,刚好卯时正到学馆。
夏青梨人一醒过来,脚底板的酸疼就唤醒她昨天走九里地去镇上的记忆。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十文:“相公,你带在身上,中午在镇上买点吃食。”
沈砚辞看着那十枚铜钱,眉头微蹙,并未立即接过。
他抬眼看向夏青梨,声音依旧清冽平静,却比昨夜少了几分疏离:“家里用度紧张,这些钱你留着,我做了玉米饼带着中午吃。”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语气放缓了些许:“你的心意,我领了。”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夏青梨急忙从床上撅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沈砚辞刚稍稍变好的表情凝固起来:“我该去学馆读书了。”
他知道夏青梨想要跟他同房,他以为夏青梨早上想要死缠烂打,但是,昨晚他都没同意,早上更不可能!
就在沈砚辞准备一根一根地掰开夏青梨的手指时,夏青梨另一只手伸了上来。
“相公,男人身上怎么能没有钱?这十文你带上。”
夏青梨不由分说地,就把钱塞给沈砚辞。
沈砚辞目光在她掌心停留一瞬,终是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触到她温热的掌心。
“好。”他将钱仔细收好,抬眼看她,“晌午日头毒,你要是脚腕没好,就在家不必去田里,等我下午下学回来去干。”
“我知道啦,我会量力而为。”
夏青梨心头微甜,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体贴的。
不过,他读了一天书,来回走十八里地,回来还种田,他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夏青梨可不想做一个小废物!
她看着沈砚辞从房间里离开,她从床上下来。
经过一夜的休息,脚腕已经几乎不疼了,只剩脚底的酸疼。
她先去厨房,锅里有沈砚辞煮的野菜玉米糁碎米粥。
他最少寅时六刻正就起床了。
她不知道的是,沈砚辞寅正就起来了,先温书,再煮早饭。
在煮粥的同时,他还在院子里练了一套跟陈瘸子学的军中把式。
夏青梨吃过难吃的早饭之后,心里想吃纯米粥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不过,现在距离地里的稻子成熟还要十四天。
到时候,她要留够吃一年的稻子在家,剩下全部高价卖出。
她要买车,吃肉,穿好衣服,住好房!
想到这里,夏青梨心里对未来充满了干劲儿。
老沈家。
“爹,早饭熟了,您起来吃。”
李氏站在东房门外喊道。
沈老头睁眼就闻到一股恶臭,整个人仿佛是睡在粪坑边上一样。
他蹙眉朝屋外骂道:“你们两个青头厮,大清早就在院里浇粪干什么?
就算浇粪,就不能多兑点水,这么臭,家里还怎么待?早饭还怎么吃得下去?”
东房门外的李氏傻眼。
她被里面的沈老头骂得一头二百五,她和守业今早什么时候在院子里浇粪了?
沈金花闻声,端着碗从厨房里走来。
还以为娘又做错了事,惹得爷爷不高兴,准备来看热闹。
不想,爷爷居然老糊涂了?
只听说,人老了,耳聋眼花的,还没听说嗅觉变味儿的!
“爷爷,爹娘没在院里浇粪,您别骂了,”沈金花边说边推开东房门,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呕!”
那味道就像有个粪坑在她面前一样。
沈金花被恶心得没了食欲,大声质问道:“爷爷,您拉在床上了吗?”
沈老头脸上的表情立马僵住。
“您真拉床上了?”沈金花不敢置信。
但是,沈老头却皱着眉头朝躺在身旁的沈老太看去。
沈老太虽然啊啊口齿不清说不明白,可看她那表情,沈老头就感觉她没干好事儿。
他一把掀开被子,那股被压抑的恶臭如同实质般轰然炸开,瞬间顶风臭出十里地!
那味道复杂得令人头皮发麻。
像是盛夏时节在烈日下暴晒了三天,已经生蛆腐烂的动物尸体,混合着旱厕里发酵到极致的陈年老粪,再被捂在湿热被窝里彻底沤透,形成一种能呛得人眼睛发疼、直冲天灵盖的毒气!
沈金花被熏得连退三步,胃里翻江倒海,扶着门框干呕不止。
沈老头死死捂住口鼻,额头青筋暴起,目光如刀子般剐向眼神躲闪、咿咿呀呀的沈老太。
只见她身下的褥子,早已被一滩浑浊不堪、黄黑交加的粘稠污物浸透,简直比那粪坑还不如!
沈老头逃一样下床,骂道:“你个死老太婆,你要拉屎,你不会吱声啊?”
沈老太委屈得两眼蓄满泪水,她昨晚不知道喊了多少回,可这个死老头睡得跟死猪一样。
呼噜打得通天响,任她怎么喊,也听不见!
她沈老太活了半辈子,也是个体面人。
鬼知道她昨晚想拉屎,叫不醒沈老头,最后实在憋不住拉在身下时,她心里有多崩溃?
就在这极致的羞愤与恶臭中,一个被忽略的念头如同电光般闪过她混乱的脑海!
昨天,夏青梨曾笑着说她快死了。
后来,她真快死过去,幸好守业帮她请来刘村医,给她用参片、施针,这才活过来。
只是,醒来她就变半瘫了!
夏青梨!一定是那个邪门的甩货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