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轻舟心头一跳。
这还是她发现混沌钟的存在后，这位大爷第一次主动给出反应。
咚——
耳边传来一道悠远的钟声，宛如在催促。
沐轻舟侧头看去，身边的沐灵芊正探头往前面瞧着，不耐的催促车夫：“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显然是没听见钟声的。
“我下去看看。”
沐轻舟掀帘跳下，快步穿过一辆辆马车，往人群中走去。
“叫花子就是叫花子，没有教养，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沐灵芊不屑的冷笑，淡淡收回了目光。
真正的公侯小姐们，谁会抛头露面去凑这种热闹？
……
“松开！你这个臭要饭的，快松开，别弄脏了宋医师的袍子！”
侯府门口，几个门房正恶狠狠的踢打着一个少年。
少年十三四岁，他趴在地上，满身脏污，气若游丝。
但不论被人怎么踩，怎么拖，怎么打，都紧紧拽着一个青年公子的袍角，死不放手。
“救他！救救他……”
少年的声音嘶哑，一双眼睛通红，似个小狼犊子，发着狠劲。
“你再纠缠我也没有用！”被叫做宋医师的青年公子，一脸不耐的说道。
“本公子是医者，不是神仙，你带一个死人过来，我怎么救？”
“他还活着……”
“可笑！你说活着就活着？”
宋医师根本不听完少年的话，嗤之以鼻的昂着头颅：“你既然来找我，应该知道我是谁，我说他死了，就谁也救不活他！”
说罢他朝地上一指。
远处躺着一个老叫花子，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血肉模糊的身体甚至已经开始发臭了。
“嘶！人都成这样了还可能活吗？”
“我看这小子就是来找麻烦的，居然带个死尸来求医！”
“可不是，宋医师说死了那肯定是死了啊！宋医师可是太医院的神医，天医大人的嫡传弟子，他的话还有假？”
四下里议论纷纷，全是羡慕又仰望的声音。
宋医师的头颅不由抬的更高。
这是他的底气！
天医弟子的底气！
“我见多了你这种人，接受不了至亲的死亡胡搅蛮缠，今日之事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了，你走吧！”
宋医师倨傲的说道。
少年的眼中流露出绝望和茫然。
这个所谓的楚国，弹丸之地。
所谓的神医，平庸之辈。
但可笑的是他沦落至此，连姜伯的命都救不了！
姜伯没有死，他知道，但他救不了……
少年的手缓缓松开，踉踉跄跄的爬起，沉默的背起地上血肉模糊的姜伯，这一动姜伯的身上血水和浓水流下，一股恶臭传出。
哗啦啦！
人群潮水般退后，如避瘟疫的模样。
却有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人群走出。
“我能救他，你跟我走。”
清冷的女声如此突兀。
少年猛然抬头。
正要迈步进侯府的宋医师，也皱眉顿住了脚步，回头打量着走出了人群的沐轻舟。
“阁下是哪家的小姐，当知话可不能乱说！”
因为沐轻舟的打扮和气度，宋医师压着不快，说话留了几分余地。
沐轻舟根本懒得理他，一个连蹲下身诊脉都不愿意的人，也有脸妄称神医？
“如何？”她望着少年。
“我跟你走！”
少年咬牙点头。
这么果断？沐轻舟赞赏的笑了：“不怕我骗你？”
“你知道姜伯活着，就比那个人强了百倍不止。”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你若骗我，那么同归于尽，我也会让你给姜伯陪葬！”
沐轻舟的笑容更大：“也不问我要什么？”
少年摇摇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好！”
沐轻舟心情舒畅。
虽然她的初衷，是因为混沌钟，这个少年的身上显然有着什么，是混沌钟亟需要的。
但少年本身也对她的胃口，这个小狼崽子，让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交易，一直在沐轻舟脑海中响个不停的混沌钟，也终于消停了下来，她正要带少年回马车上。
“站住！”
宋医师大喝出声，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了下来，将两人拦住。
“你们不能走！本公子说人死了，你们却说人活着，此事关系到本公子，更关系到老师的名誉，岂能让你们一走了之？”
他搬出那位天医大人的名声来，沐轻舟便停下了脚步。
“那你说要如何？”
“救人！”
宋医师冷笑：“你既然说人是活着的，那就把人救醒，本公子立刻承认是我技不如人。否则你们根本是在信口雌黄，诋毁我，也是诋毁我老师的名声！”
“对啊，救人！”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啊！”
“你这小娘子，难道比宋神医还厉害吗？”
起哄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哗啦一下子，把她们的退路围了起来。
更有好些达官贵人，从后面的马车中好奇的走出，兴致勃勃的瞧着热闹，猜测沐轻舟的身份。
“好，这是你自找的。”
沐轻舟似笑非笑，素手中竟是眨眼出现了一根绣花针。
“这就是你的医具？”
宋医师一见这绣花针，顿时不屑的笑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拿绣花针医人，分明是个招摇撞骗之辈。”
“是不是招摇撞骗，不是靠嘴说的。”沐轻舟语气淡淡，从这根绣花针入了手，她的神色就完全变了。
眉眼之中染上了前所未有的郑重，绝美的面容上亦是全神贯注。
下一刻她闪电般出手，绣花针从上而下，直直扎入姜伯的头顶大穴！
一寸、两寸、三寸……
眨眼之间，绣花针几乎尽没于天灵！
“可笑，可笑，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杀人！”宋医师连连摇着头，又好笑又怜悯的看向脸色苍白的少年。
“索性你的至亲早就死了，不然此刻就是活着，也要被这黄毛丫头给害死一次，哈哈哈……”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宋医师幸灾乐祸的笑声打断。
同时四周人群无不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瞪着姜伯。
“天哪！快看他的手指！动了！他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