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历九十六年，寒冬。

慕王率兵十三万持先帝令于太清门前喊话，要求沈棠打开宫门，放了清光帝与诸位皇族人员。

“沈棠罔顾皇恩，利用职务之便残皇上及其后妃子嗣，限三个时辰内打开宫门投降放人。”慕王府幕僚骑着马停在前头，字字句句正义凛然，“三个时辰后若无动静，慕王将亲率兵马攻入皇城救人质。”

太清门前火把绵延一路，照着外面整装备战的兵马乌泱泱一大群。

慕钧骑着棕色大马，穿着身银色软甲，仰头望着太清门门楼上架着弓箭的御林军，负责值守的人邵景明。

“邵大人，你隶属三司署最该明白时事如何，做何选择，没必要为了所谓气节而丢了性命。”幕僚继续喊话鼓动他人倒戈。“您不想想自己的安危，您的家人都不管了吗？您的小女儿六岁，世间美好您不想她多看些吗？”

“诸位御林军的兄弟们，寒冬腊月守在这里很是辛苦，眼下还有选择，你们何必为了他人的功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位谁做你们不都拿着那点俸银养家糊口吗？打开宫门放行，免除一场大战，保住性命才是要紧事。”

“夜半三更，哪条狗在底下乱吠个没完？”一道清脆女音自上而下传入众人耳中。

“沈阁主。”邵景明回身对来人作揖，“宫门的事我等文官能解决，阁主应该继续休息，养好精神备战。”

“听说有人在宫门外劝我回头是岸，我来听听。”沈棠行至垛墙边，目光从远处兵马点点掠过，最终落在前头那群人身上，“下头那位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刘旻，乃慕王府幕僚。”刘旻坐在马背上拱手，“久闻沈阁主大名，久仰。”

“客气。”哪怕面对外头千军万马，她态度依旧闲适有余，单手往垛墙一搭，撑着下颌同外头的人闲聊，“先生方才劝我方战友开宫门放行以免除一场大战，真亏你说得出口。你回头看看身后，你怎么不劝他们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慕钧仰头望着门楼上的人，那副漫不经心似的笑意，一如既往。他不得不承认，沈棠这个人太吸引人，才艺能耐，脾气秉性都是难得一见的，令人想征服的同时又想被虏获。

“沈阁主那个位置本该属于我们王爷，这是先帝的意思，先不尊帝令抢夺皇位的是清光帝，如此帝王哪里值得您这样的人才效忠？”

“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有能耐能说得动我？”沈棠白日里安排好派作战计划后，睡到刚才方醒，精神头正足无聊着呢，“你说的其实没错，清光帝与太后违背先帝遗愿抢了慕钧的帝位，的确是不忠不义。”

“清光帝重江山轻情义，替他效命多没好下场，你而今有功又如何，他日功大威胁到帝位，他照样会杀了你。”

“难道慕王不会？”沈棠这才将视线落在慕钧身上，对上那双眼睛，她如遇友人般眉眼弯起，含笑问道：“慕钧，假如我哪日功高震主，你不会想要除掉我？”

“贤才有能乃望月之幸，江山需要这样的人。”慕钧明知极难改变沈棠的想法，还是应了她的话，“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替父皇报仇，并未想颠覆江山。”

沈棠撑着脑袋望着下头的人，银甲冰冷，那人面庞轮廓亦是冷峻，但那双望过来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希冀。

寒天，冷风，夜色朦胧下二人摇摇望着。

邵景明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禁打鼓，可千万别在紧要关头将领倒戈了啊。

邵景明急急出声，“阁主，从前的事可莫要忘记，男子为达目的绝情起来从不论你曾经付出。”

“说得在理。”沈棠眨眨眼，眼底那阵朦胧沉思散去，笑意加深的问慕钧，“我是女子，将来无论与你是君臣，还是其他关系，你那些后妃或者爱慕者定会将我视作眼中钉，各种算计，我可不想再面临大婚夜的状况。”

邵景明：我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大婚的事确是我对不起你，这点无可辩解。”慕钧耐着性子认了这个错，“但你若入我阵营，我绝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怎么证明你的诚意呢？”沈棠眼里映着绵延火光，笑得更是灿烂，“要不我提个条件，你做到了，我开宫门放行。”

慕钧心底隐隐已有猜想，“什么条件？”

“陈雨曦几次算计害我，这个气我咽不下去，用她的命换我的归顺。”说这话时，沈棠眉眼全是盈盈笑意，越是这样越是骇人。

慕钧的大军里有不少是陈家旧部，以及跟随的人马，慕钧当然不可能此时杀陈雨曦。

“沈阁主这招未免过于小人了些。”那位幕僚唯恐此言让陈家旧部听进心里，插着话安抚人心。

只是话音刚落，一支箭矢破空朝他射来，被护在他身边的人给打掉。

“我跟慕钧说话，你插什么嘴？”沈棠手持弓箭，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挂满被人打扰的不悦，眼神冷得像冰。她将弓箭还回，眼神转回慕钧身上，“这宫门我守得，也开得，全看你如何——”

正说着，一支铁箭擦过沈棠右颈侧。

顿时，两军气氛陡然紧张，门楼上御林军弓已拉开，随时射出。

邵景明眼中惊惧尚未散去，心脏跳动着得厉害。刚才那一下若非沈棠自己躲得快，铁箭就射穿喉咙了。

“阁主，你……”

沈棠抬手阻止邵景明的话音，让御林军不必紧张，手指擦过颈侧的鲜血，刚欲扬起的已拉平。她舔掉指腹的鲜血，目光牢牢锁定宫门外处于中前方的人。

下一刻，门楼那抹青影如狂风般急掠而出，眨眼间越过前头众人，掐住了射箭之人的脖子。

沈棠出手快如闪电，那双纤细柔荑呼吸间已取人性命。

前头的人俱是震惊的回头看去，见得那名射箭的陈家旧部脑袋歪垂着，从马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