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森严,从无女子,沈棠踏进军营瞬间成了落入蛾子群的灯泡,瞬间吸引了无数视线,好在她习惯了大场面任由人看。
“下官来前通知了督军,但可能有事在忙未能到营门口迎接,沈阁主见谅。”大冬天的廖文华额头上冒出层层细汗,扛着沈棠释放出的压力替人找理由。
“何人看轻我,我心中有数,廖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将此事怪在你身上。”沈棠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听到许多咳嗽声,“近来军中许多人染了风寒,怎么不好好治?”
“寒流来袭,病了不少人,正在治呢。”
百里末不动声色地观察军中情况,眉宇间透露些许淡淡的好奇与羡慕,转瞬这抹羡慕就化作失落坠落在眼中的无边寂夜。
廖文华有意讨好沈棠,方便顺利把阜州之行应付过去,看出她对情郎的宠爱就把主意打到了百里末身上。
“萧公子从前想从军。”廖文华问道。
闻言,沈棠释放的压力一收,看向百里末。
“是。”百里末语气淡淡的,眼中一抹悠远的光忽闪又即灭。
“比起入考科举,入行伍没那么多要求,出人头地的机会多。”廖文华自然攀谈,“那为何最后没从军呢?”
“没想那么多。”百里末苦笑,骨子里那份淡泊似乎轻了些,比较有烟火气了,“那时只想混口饭,但遇到的征兵头子想要钱,进了军营要交钱才给兵牌。”
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哪来的钱去买那个牌子?
廖文华戳到人痛楚,又与军中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有牵扯,汗流得更厉害了,“有些欺上瞒下的人的确是很可恶。”
沈棠忍住笑腾出只手垂下,用手背碰了碰百里末垂在右侧的手,“回月都后我给你在东大营谋个职?”
“别闹。”百里末捉住把不安分的手指,也不知他说的是手还是话,但手没放开。
声称有事要忙的督军汪璋在军帐,沈棠进屋将他案前扫了遍,砚台墨汁已干,摆着的文书上面报的事几日前的事,分明是在摆样子。
“这位就是沈阁主吧,久仰大名。”汪璋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迎上前,好似躲着没去迎接的人不是他,“从月都到阜州辛苦了,请上座。”
沈棠自觉收回目光,被捉住的那根手被旁边的人轻轻捏了下。
“阿萧,你不是想看看军营吗?让廖大人陪你去转转。”沈棠缩回手,心中暗道:进来就急着跟我分开行动,臭男人。
廖文华与汪璋悄悄交换个眼神,随即廖文华连连点头,“萧公子,我带你转转。”
百里末秘密行事,转转便只是看看军营中的情况,偶尔故作不解的询问些事,但对先前月都来人的事只字不问,更未有替沈棠打探的意思。
“督军应当得知我来此的目的了吧?”沈棠大咧咧地坐在案前,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军务。
“这月都未来信函,下官不知。”汪璋好奇问道:“不知阁主此次来是因何事?”
“廖大人没告诉你?”见汪璋一副茫然样的摇头,沈棠重重将文书拍在案上,声色俱厉,“既不知为何放我入军营?怎么?阜州军营有当地官员领着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望月从来没有这种规矩,那便是当地官员与军营交往过密。”
汪璋一惊,连忙告罪,“是下官记错了,廖大人昨夜派人来禀,的确说了您的来意,下官糊涂给忘了。”
当然,汪璋也不是糊涂,就是地头蛇想给月都的人一个下马威,让她莫要多管闲事。
“身为督军这么大的事一夜就忘记了,而下边人也不提,阜州军拿着朝廷的军饷与粮草竟这般松懈懒散,你该当何罪?”沈棠言辞急且厉,怒视旁侧站立的汪璋,“朝廷派来的人,受伤的受伤,失踪的失踪,你这个督军到底是怎么当的?”
“阁主息怒啊。”汪璋油滑,伏低做小的给沈棠倒了杯热茶消火,“今天寒流来得早,下官近身的那三两个文士病倒了,帐中有要务不便让再下层的人靠近,人手缺乏啊。”
沈棠重重哼了声,“此事稍后再算,带我去见杜婴!”
杜婴与军医住在一个帐篷方便照料,平常除了军医外,会安排两个士兵轮流守着,全天候的有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人行礼,沈棠随便摆摆手,“免了,杜大人身体如何?”
“回大人,杜大人伤在肺部,几乎是要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吊住一口气,昏昏沉沉的养着,结果这身子弱又染了风寒,情况不是特别好啊。”军医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说辞倒是差不多的。
“军营终归简陋,军中将士风寒者多容易过病气,杜大人便由我带到驿站照料。”
“您是女子多有不便,还是留在军营吧。”汪璋阻止道:“况且杜大人不易吹风,万一病情加重影响伤情恐怕……”
“无碍,我多雇几个大夫照料就是。”沈棠抬手阻止他们再劝,“这事就这么定了,劳烦督军安排下,把人送到马车上。”
沈棠有朝令在手,说话等同天子,一州督军也不敢不从——至少在想维持表面平静时,朝令是有效的。
沈棠在军中巡视一圈,临走让汪璋将长霖等人入阜州后的经过整理成文书明日送到驿站,并命他将找寻失踪者的人调回,由她调遣。
百里末先一步回了马车确保查看杜婴情况,沈棠巡视完回来,借着汪璋手底下文士不堪用的由头,让廖文华辅佐汪璋写那份文书把人留下了。
马车一动,沈棠忍不住骂了句,“老东西。”
“怎么,被欺负了?”百里末给杜婴搭了脉,确认体内并无中毒迹象,把那瘦了许多的手塞回褥子里。
“看我是黄毛丫头好糊弄,谎话连篇。”沈棠抱怨了一句,眼底闪过抹冷色,“你有何发现?”
百里末抿了下唇,“问题有点大。回城后你去趟府衙,查一下阜州最近是否有许多人身故,我让明柩带人去各处坟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