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沈棠收到了齐樾准备回国的消息,约莫此事众望所归,辞行宴转天就办得妥妥当当的了。
“为他这么兴师动众,想想有点太给他面子了。”沈棠站在通往内城的城楼上,背靠着楼墙扭头望着下面穿过桥门入宫赴宴的官员与女眷。
内阁在皇城,方便清光帝差遣与知晓朝中大小事,与琉璃塔一南一北遥遥隔开。
沈棠无需每日上朝,但议政厅会将每日朝事整理号送一份到内阁,方便出谋划策并替清光帝料理些事情。
“这一场宴会花的钱可以买多少军需,居然全花在别国皇子身上了。”元槐想想还觉得肉疼。
“就是。”沈棠愈发觉得亏了。
那些入宫的女眷们看到城楼上那抹倩影,当初的鄙夷已变成羡慕。
瞧见沈府的马车驶进内城,沈棠嘴角笑意加深,交代元槐,“我让二娘与颜家邀了你母亲一道来,大冷天排队冻得慌,时辰差不多你到宫门接一下。”
“好。”元槐应声离开。
“开工了。”沈棠伸了个懒腰,把大大的帽子戴好挡住冷风下了城楼。
穿过深深院墙,一路与参加宴会的官员女眷擦肩而过,孑然一身得行走在这权势中央。
御书房内已有不少人,百里末安然坐在龙案右斜方,丞相与邵景明等人分列两侧,在场的全是清光帝信得过的臣下。
沈棠让外间的奴才进去通报一声,随后踏进殿内。
官员们见着沈棠进来,仍未习惯的停止讨论,等御书房没声音了方想起,沈棠而今身份不同可议政了,一时竟有些尴尬。
沈棠从不在意那些繁琐的虚礼,禀报道:“人已齐,请皇上定夺。”
“此举是否过于冒险?万一出了意外,两国多年和平将不复存在。”镇远老将军忧心道。
“齐阳争储却把事搞到我们家门口,我们忍了别人可未必会就此收手。”沈棠素来不是个可欺的主,她不主动犯人,但谁若来犯,提枪就干,“许个太子之位而已,皇帝不死,储君就只是储君。”
“永寿帝龙体抱恙,已压不住一众皇子,助齐樾争储与把齐阳帝位捧到他面前无异。”元季同思索许久仍不大赞同,“太冒险了。”
“元相忘了我赠老夫人的贺礼?”沈棠从广袖间掏出个瓷瓶,眉目洋溢着自信,“有病就治好他,他安然无恙会舍得把皇权交给别人吗?”
“此举虽好,但永寿帝不会轻信望月。”百里末今日戴着张银色面具,目光悠然的盯着窗外的一枝红梅,“新器已致其他两国不安,眼下新器尚未大批产出,永寿帝不会放任望月战力增强,闹到两国联手边境危矣。”
沈棠认真听百里末说话,脑中思考着近日风大帷帽不安全,最近改面具了,冷硬的面具看着比平时更不好接近了。
“那就下剂猛药。”说着,沈棠提裙跪下请罪,“新器消息泄露后我便忧心他国会趁此生乱,借着修建回游庭的名义,暗地里造了另一件极具杀伤力的武器。请皇上降罪。”
私下造杀伤力武器是重罪,但清光帝未追究沈棠的罪,重点放在武器上,“比新器杀伤力大?”
“……大挺多。”沈棠镇定应对,以防清光帝野心膨胀挑起站端,自己便将造器的可能否了,“此器以目前的工技打造有点为难,我费了大笔钱财费心造成却不算成功,用一次就会废掉。”
“你打算在今夜辞行宴上试器,届时药连同消息一并送给永寿帝手里?”百里末视线不慌不忙地落在沈棠身上,“你如何确保此举可以震慑住永寿帝,逼他选药?”
“内阁刚成立,我的确无法确保他选药,但以琉璃塔的能力与国师的威名,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沈棠迎着那道凉薄的视线,半点不露怯的回视。
一瞬间,御书房内生出了些许剑拔弩张的气氛。
冬日昼短夜长,一众官员踏出御书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沈五小姐似乎和国师不太对付。”霍宜修擦擦脑门时的汗,“虽说内阁与琉璃塔皆是特例,直接听命于皇上,但她初来乍到就招惹国师,这不是自断前程吗?”
“保不齐这两是故意的呢?”邵景明打哈哈道。
元季同对此未多言,立场端正,“咱们做好自己分内事即可,其他的不必多管。”
管也管不到,但元季同倒是相信,沈棠不会无缘无故跟琉璃塔起冲突,这么做估计是皇上想看到两人敌对。
辞行宴摆在地明裳殿,元季同等人刚入席便有同僚上前打探来晚的缘由,拐着弯的打听清光帝为何在宫宴前私下召了那么多官员议事。
沈棠与百里末是随清光帝一道来的,那位帝王着袭黑色龙纹锦袍,身后左侧是白衣如玉的百里末,右侧是青衣似水的沈棠。
二人赫然是清光帝视作左膀右臂的存在,却又隐隐有分庭对抗的意思。
甫一进殿,众人的视线不由落在百里末与沈棠身上。
百里末鲜少露面,又常戴着帷帽,这会戴个银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却可看出那脸型轮廓是俊郎的,丰神俊逸,翩翩公子,自然惹人心旌摇曳。
相比较起来,沈棠容貌不算出众,跟两个高大伟岸的人走在一处越发衬得娇小。
奈何就是这么个刚及笄的女子凭借新器与兵书一跃成了可与国师相提并论的存在。
那个曾经怯懦胆小的庶女,而今着华服,昂首挺胸的跟在帝王身后,气势却不输那两位男子。
群臣参拜,将那行人送上主席。
“平身。”清光帝摆手落座,“今日为齐阳七皇子送行,众卿不必拘礼。”
沈棠的位置同样安排在次席,大概是有意为之,与百里末面对面,仿佛无声的像众人昭告——内阁成立就是为了掣肘琉璃塔。
清光帝这般安排是何用意,沈棠心知肚明,但她不觉得百里末会在意这些小打小闹,这么做折腾的不过是底下那些官员惶恐的揣测圣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