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夏戴着厚重的棉布口罩，徘徊在大街小巷，碰壁过一个又一个的招聘会场。
就连普通的文员岗位，都无一例外地排斥着她这张红肿溃烂的脸。
她也不明白，自己又为何要站在KING会所的大门前呢？
门口一块电子黑板上写着，急聘兼职珠宝模特。
销售提成很诱人，工资可以现结。
要求：165以上，身材好，容貌美。会英文懂珠宝奢侈品优先。
这些条件，除了一张暂时不太能见人的脸，程以夏全都符合。
但她的心里也很清楚。珠宝模特，顾名思义，以身体佩戴来展示着华贵的珠宝商品，吸引金主们竞价而拍。
在这种游走灰色区域的地下竞拍场，其实跟卖酒的小姐也差不太多了。
程以夏觉得有点讽刺。当年风光无限的天才设计师，靠一双手妙夺天工，靠灵感与天赋卫冕神坛。
如今，却要靠自己的身体去衬托那些赤裸的铜臭，取悦有钱人？
可是，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妈妈的医药费三天一交。程以夏手里的积蓄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
全叶城的高端珠宝奢侈品行业，都是尚天在垄断。
程以夏不敢轻易再抛头露面，不敢再冒险出现在苏商年的面前。
这也就意味着，她不能顶风出来做自己的本行。
哪怕像这几年一样，隐姓埋名地接单，给一些设计师们当枪手，她都觉得有点冒险。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程以夏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既然是急招，说不定甲方真的是很缺人呢。
“您好，我叫苏小夏。我想应聘门外这个兼职模特，麻烦能帮我联系下经理么？”
程以夏走到前台，礼貌地跟工作人员报上了来意。
苏小夏，是她随便取来的假名字。
“稍等。”
前台小姐匆匆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眼中深藏一股城府与狡黠。
可是当他看到程以夏的容貌之时，饶是见惯场面如他，都忍不住失态呵斥！
“你疯了吧！长成这样子，你来应聘模特？”
一道蜿蜒的细长疤痕从程以夏的左脸爬过，足有五六厘米长。如果留了长发，或许还能遮盖一点。
但因为害怕伤口感染，在医院的时候，护士就把程以夏的长发给剪短了。
此时此刻，程以夏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黄色的碘酒撒在红彤彤的皮损周围，让她的整个左脸看起来都有点浮肿，甚至连左边的眼睛都被挤压得有点难过。
这样的外形条件，来应聘秀场的珠宝模特？
经理恨恨地驱赶程以夏，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脸上有疤，脑子里面也有疤么？”
程以夏蹲在地上，一页页捡起自己的简历。
脸上的伤疤火辣辣的，就像自己永远结不了痂的自尊。
“经理，您就让我试试吧。”
程以夏重新戴上口罩，眼里闪着祈求与恳切。
“舞台上的灯光特殊，而且我可以戴假发，戴面纱。不会被人注意到我的脸的！”
“那也不行！我们King会所是什么地方？来得都是叶城有头有脸的人。哪位爷时得罪得起的？你把客人吓到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经理可不想担风险。虽然他要人要的急，但程以夏的脸实在是太吓人了啊。
“经理！我求你再考虑下行么？我真的很合适的。我……我以前是珠宝设计师，我很擅长品质和展示。提成减半也成，但我真的很需要钱的！”
程以夏苦苦的哀求中，经理单独过滤出了一条有效信息。
“你说，你还是个珠宝设计师？”
眯了眯眼，经理的口吻将信将疑。
要说这做秀场的珠宝模特，也不是光长得漂亮就够的。
也得会营销，懂产品，至少得分得清自己身上戴的是南非的粉钻还是西伯利亚的黑珍珠吧？
本来今天这场特殊的秀上，早已做好了模特人选。可偏偏C位上的那个女孩下午彩排时扭伤了脚。
经理急急忙忙换了好几个备选。可这些女孩子大多只有一副空皮囊，脑子跟浆糊似的。连珠宝的设计理念和历史背景都背不出来。
这可把他给愁坏了！
“是，我专业知识很扎实的。我做过设计，而且也懂英文。”
见经理的态度似乎有点动摇，程以夏赶紧点头，一五一十地把技能罗列出来。
一听这些话，经理可是彻底心动了！
“那谁！拿个宣传册过来，看看她能不能花半小时背出来！”
说着，经理丢给程以夏一本薄册子。
奢华的封面之下，靓丽瞩目的珠宝图片，还有全英文的设计说明。
程以夏接在手里，心却像是被烫了一下。
‘沙漠绿洲’主题首饰套装，上届爱美设计大赛的金奖作品。
人人都知道她的设计师叫方芳，却没有人知道，方芳背后的枪手——正是隐姓埋名的程以夏。
真想不到，自己有幸再次一睹这价值连城的设计品，却是以这样一种讽刺的方式？
程以夏的心里又酸涩，又苦涩。
她接过册子在手，连翻都没翻一下，张口就对经理说出了那些滚烂在心的专业名词。
一遍用中文， 一遍用流利的英文。当时就把这经理给震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行！今晚就你上了！但你可得机灵点，戴上假发，蒙上礼服配套的面纱！可千万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脸！知道么！”
“谢谢！谢谢经理！”
“行了，赶紧下去准备吧！告诉你，这套沙漠绿洲价值连城，就连大名鼎鼎的苏——”
说话间，经理的声音戛然而止，谄媚的笑容顿时像潮水一样涌上眼角眉梢。
“呀！苏三爷您这么早就光临了啊！”
啪——
程以夏手里的简历掉在地上。
她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特殊的脚步声。
嗒，嗒——
夯实，沉稳，有节奏。
那是手杖点地的声音。
程以夏的心都要跳出口腔了！
她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苏商年竟然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