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赌场的门,立刻有辆漆黑的洋轿车停在门口。
司机小跑着打开车门,楚闻澜一撩衣摆坐了上去。
楚闻澜看了眼后视镜,没人跟过来,这才叹了口气,靠在了柔软的真皮椅背上。
“冰糖葫芦——”
车窗外是叫卖的小贩,车里玫瑰味的熏香熏的头晕。
楚闻澜低头看了看自己泛黄的指尖,还散发着橘子的甜腻。
“人呢?”
“已经带回地牢了。”
楚闻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紧紧的攥起了手。
......
现在这世道,可乱着呢。
谁家没有几个见不得人的地下室。
但要论品味,都比不上大名鼎鼎的楚家。
桌上摆着上好的青花瓷瓶,价值连城的珐琅彩,当中还插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就连那玻璃都是琉璃的。
要是不看桌子上那些染着血垢的刑具,谁能猜到这是楚家的刑讯室呢?
楚闻澜背着手,淡漠地走进来,看了一眼房屋中间吊着的男人。
“让他开口。”
“是!”
那男人一路被黑布套这脑袋,还不知道是哪个仇家抓了他,一抬眼竟然认出是楚闻澜,立刻惊恐地叫出来:“不!不!别打我,别,啊——”
楚闻澜是谁?从东山到杭城,不想混了才跟他过不去。
跟他对上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傅云深例外。
不等他一句喊完,滚烫的烙铁已经印在了他的身上,滋滋地发出焦糊的臭味。
楚闻澜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卷了支烟点上。
整个人顿时陷进一片烟雾缭绕中。
“少爷,少爷?”陈伯匆匆赶来。
“您可算回来了,二少爷他不肯上药,现在还在祠堂跪着呢。”
楚闻澜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腕表,这已经晚上了,楚闻涟怎么还跪着。
“怎么不让他起来?”
“他……大少爷,您知道二少爷的脾气,跟您倔呢......”
楚闻澜立刻了然,起身掸了掸衣角,呸掉嘴里的烟拿皮鞋碾灭了。
他这个弟弟别的不说,只有性子倔这一点,像了他十成十,跟头驴似的。
吩咐下人继续打,自己得去楚闻涟那儿看看。
......
楚家祠堂,是楚家最宽敞的地方,桌案上那些稀罕的蔬果从来都是每天挑了最新鲜的供上,香火也从来没断过。
可这香闻在楚闻涟鼻子里,却让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更难受了。
楚闻涟已经在这儿跪了整天,他的伤本就很重,不管是胳膊,还是身上的皮肉伤,都很要命。
再加上那天回来淋了雨,别说能好上一点了,早就发炎流脓,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脚边的血都流了一小滩,干在地板上了。
“二少爷,您歇歇吧,好歹先把身上的伤治好啊。”
下人为了一圈苦口婆心的劝着,二少爷要是出了事,他们都得挨罚,可楚闻涟却充耳不闻。
“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陈伯没让你回去看医生吗?”
楚闻澜赶到祠堂的时候,楚闻涟的手软绵绵的耷拉在身旁,人虽然跪着,但头都杵到地上去了。
叹了口气,楚闻涟轻轻上前把风衣披在了楚闻涟身上。
“想死吗?别闹了,回去上药。”
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别的什么,楚闻涟瞬间抖了一下。
“闹?我不敢闹。”
一股浓郁的烟味弥散开来,楚闻涟吃力地抬起手,重重的推开楚闻澜:“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
从小到大楚闻澜没少罚他跪祠堂,这祠堂有多少块儿砖,他都快数清了。
既然当初罚他跪,何必现在再来假惺惺的关心他?
楚闻涟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扯掉身上的风衣扔在一边,怨恨地瞪着楚闻澜。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以为他就那么好糊弄吗?
“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起来。”
“我不,你让我跪我就跪,让我起我就起?你把我当什么,你养的一条狗吗!”
楚闻涟越说越气,甚至大吼起来。
门外的风吹进来,带着苦涩的气息。
“你是我弟!”
楚闻涟闭了闭眼睛:“现在想起来你还有个弟弟了?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记着我是你弟?楚闻澜,你好意思让我叫一声哥吗?”
“二少爷,大少爷也是为了你好啊,您就先少说两句吧。”眼见这俩人又要吵起来,陈伯在一旁劝道。
“你为什么不让他少说两句!”
楚闻涟却并不领情,他趔趄了一下,手撑在地面上。
“断你的手,是为了堵住傅玉深的嘴,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给他金矿,是为了把你救出来。”
楚闻澜拧着两道剑眉,看着楚闻涟头顶的三个璇儿:“现在你明白了吗?”
楚闻涟闭着眼睛不动也不说话,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言尽于此,楚闻澜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蹲下去,粗暴的握着楚闻涟的断手用力一扭,咔嚓一声把断骨接了上去。
“啊——楚闻澜!!你做什么!”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楚闻涟瞬间满头的冷汗,嘶嘶地吸着冷气。
他充血的眼球死死盯着楚闻澜:“你滚!楚闻澜!你滚!我再没见过比你更狠的人了!”
祠堂里一时只闻楚闻涟隐忍的呻吟,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楚闻涟捂着胳膊在地上抽搐,眼睛糊满了泪水,嘴里还咒骂着楚闻澜狠毒。
“二少爷,你......”
“让他骂。”
楚闻澜打断陈伯的话,面无表情地听着楚闻涟骂完,站起身注视着祠堂深处冷冰冰地牌位,他是真动了肝火了。
陈伯在旁边长叹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兄弟俩了。
门外的积雪分明已经化了,门内却如寒冬腊月般刚凝结。
今年的杭城,愈发的冷了……
“楚闻涟,从今天起,少去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鬼混,给我待在家里,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我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你没资格管我!”
楚闻澜转过身,垂下眼睑,黄昏绮丽的光打在他脸上。
不再理会楚闻涟歇斯底里的叫骂,楚闻澜说:“来人,把二少爷带回房间上药。”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地牢。
屋外没有温度的半轮太阳好像在楚闻澜身上点起一把火,他阴沉着脸,气势汹汹的回到地牢。
男人还嘴硬的不肯开口,楚闻澜眯起眼,粗暴的扯开西服马甲的扣子,劈手夺过手下的鞭子。
“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他愤怒的大吼一声,轮起来使了全身的力气,毫不留情抽了下去。
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怒气全都在这一鞭子里,只一下,男人瞬间皮开肉绽。
鞭子抡起的破空声在房间中回响,每一鞭都深可见骨,男人身上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手下们心惊胆战地面面相窥,不知道谁惹楚闻澜动这么大的火。
楚闻澜一副要把这人活活打死的势头,一连十几鞭都下了狠手。
发泄一番后,楚闻澜骂了一句,猛地扔了鞭子,扶着额头平复自己的情绪。
楚闻涟,傅云深,兴成,金矿,一件件麻烦事都跟他过不去一样上赶着来。
“......少爷?”一个下人见楚闻澜不再发狂,小心翼翼地唤道。
“又有什么事!”楚闻澜不悦地说道。
下人连忙低头,瑟瑟发抖:“少爷恕罪,只是傅狱长大人,已经在会客厅等了您很久了。”
又是傅云深......楚闻澜的眼神一下子又狠辣起来。
他倒要看看,傅玉深又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