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越来越大,眼前渐渐模糊不清,连耳边的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
楚闻澜看着楚闻涟跪着的背影,眼中充斥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这个弟弟他是知道的,要强,想出头,为人也有些能力。
但人却不够狠也不够决绝,再加上涉世未深,很容易被那些老油条子利用了去。
就像今天的傅玉深。
想到这楚闻澜就一阵烦闷,真是被人摆了一道......
“少爷,少爷?您在听吗?”
骤然回神,楚闻澜咳嗽了一声:“我在听,你说吧。”
“我们只查到小少爷做的那些卖买,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违禁品,但是他们藏的很深,具体是什么,由于调查仓促我们还不能确定。”
“连你们都查不到?”楚闻澜一掀大衣,在亭内坐下,把湿漉漉地头发全都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咂了下嘴。
这些手下是他自己亲手挑选培养的,无论身手还是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好,寻常的情报只要一天就能摸得一清二楚。
要是连他们都查不明白,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
藏的这么深,他这个弟弟还真是找了个好卖买啊......
“还有,据得来的情报,明天他们会在兴成赌场碰面。”
兴成赌场?楚闻澜皱起眉头。
“我知道了。”楚闻澜略一思量,看向旁边站着的男人:“让人提前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看看。”
“是。”
这个兴成赌场,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楚闻涟身上不能有黑点,楚家也不能再被傅玉深抓到把柄,他要把这些做个了结。
…………
翌日。
冷得出奇,雪却没下几场。
兴成赌场外,楚闻澜从黄包车上跨了下来,掸了掸风衣上的湿气,向一旁的男人漠道:“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人已经被包住了。”属下点头。
“走。”楚闻澜一扬下巴,几个穿便服的男人立即从小巷中走了出来,直奔门脸。
刚一进去,楚闻澜就被里面喧闹的人声震的脑袋疼。
没等他适应下来,一根木棍就擦着他耳边飞了过去。
男人不耐烦的蹙起眉头,冷冽道:“给他点教训。”
而后才见他紧了紧大衣,迈步走了进去。
赌场是新建的,休息厅家私摆设都是西洋的玩意。小厮送茶来,楚闻澜没理,看了眼腕表,低声道:“再等五分钟动手。”
指针转到2时30刻,楚闻澜正要下令,晃眼间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男人穿了一声黑色暗纹西装,头上压了顶呢礼帽,隔着半个楼的距离,眉目都看得不甚清晰。
即便是这样,楚闻澜也能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
傅玉深………!他怎么会在这儿?
楚闻澜抬手,示意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你,过来。”冲着刚走的小厮招手,让他将刚端上来的清茶送到对楼那桌。
末了又转头吩咐:“去闹点动静给他们提点醒,别让屋里的耗子被那只猫给抓住了。”
小厮按照楚闻澜的吩咐,提着茶壶去了傅玉深那桌。
他指着对楼楚闻澜坐的位置和傅玉深解释道:“先生,那边那位给您送了壶茶。”
傅玉深裹着件狐毛外衣,独自坐在小皮沙发上。
敲着桌面的纤手突然停下,傅玉深顺着小厮手指的地方望过去,空无一人。
正准备示意手下赶人,一双锃亮的皮鞋却闯进了视线中。
“傅狱长,是上次……我惹您不快了?怎么连我送的茶都不喝。”
一个轻佻的嗓音从前方传来,把这话说的模糊又暧昧,不少人都侧目看过来。
“楚老板,多谢。”
傅玉深不为所动,楚闻澜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招手喊来小厮,楚闻澜白玉似的手指,执起那烧着梅花图的青花瓷壶,倾身为傅玉深斟上一杯。
远处传来一阵吵闹,楚闻澜勾起唇角,得手了。
“哎呦,那边怎么打起来了。”
“一些地痞流氓,打起来有甚稀奇?”
两个浓妆艳抹的碎嘴姨太太,举着扇子扭着屁股从傅玉深身后走过。
傅玉深摩挲茶杯的手微顿,琢磨着今儿楚闻澜来的可真是凑巧。
最近城里不太平,自己刚来上头就扔下来一个案子,说城里丢了人,还丢了不少人。
怪就怪在这丢的人不是小孩,也不是女人,都是正值壮年男丁。什么人有这种本事绑了那么多男人去,绑去做什么呢?
现在那些人的家属天天堵在警局,哭诉家里没了男人过不下去。傅玉深查了好久,才查到一点眉目。
“怎么了傅狱长?”楚闻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就这般没有吸引力?不如一帮蛮子打架好看?”
是他搞的鬼?傅云深深不见底的双眸,盯着桌上大珐琅花瓶里插着的几支孔雀翎毛,旁边是楚闻澜上挑的嘴角。
那些“耗子”早就听见动静,乱成一片往外跑了,大厅里挤着三波人,打的好不热闹。
“楚老板难不成平时还有这爱好?”
楚闻澜耸耸肩,不置可否:“偶尔找点乐子,小赌怡情。”
傅玉深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我可是听说,楚家老爷子对这事可是明令禁止啊。”
这该死的傅玉深,拿老爷子挤兑他。
楚闻澜低下头,眼中的烦躁一闪而过。
复又拿一只柑橘,剥开了笑眯眯递过去,沾了橘子汁水的食指竖在唇边。
“劳烦傅狱长给我保密了,这就是我们俩之间,第二个秘密了。”
傅玉深没接那橘子,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咧开嘴。
楚闻澜自讨没趣,囫囵个儿塞进了嘴里。
“狱长,抓住了。”
一个黄脸的男人被人压着跪在茶几边上,脸肿得像个猪头。
“你今天在这里做什么?”傅玉深盯着楚闻澜问道。
既然楚闻澜不想让他抓人,那就当面审给他看。
不能让他开口!
念头闪过,楚闻澜掏出腰间的配枪,没有丝毫犹豫,一枪爆掉了那黄脸男人的头。
血液混合着脑浆溅了傅云深一脚,傅玉深瞳孔紧缩,瞬间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楚闻澜。
“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啊傅狱长。”
楚闻澜受惊似的把枪扔在地上,举起双手摆出一副投降的姿势:“不太会用这玩意儿,走火了。”
傅玉深的眼神闪烁不定,锐利地投向楚闻澜。
楚闻澜也不甘示弱,满眼的无辜。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越来越浓。
突然,楚闻澜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一声口哨。
那是他们约定得手的信号。
悄悄松了口气,楚闻澜手握拳在嘴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呦,傅狱长,那不是你的人吗?怎么打起来了。”
楚闻澜扭头一扫,像刚看见一样,假模假样的站起来:“停手!都停手!”
很快赌场内消停了下来,楚闻澜自顾自地活动了下脖子。
“不好意思啊傅狱长,我还以为是闹事的小混混呢,竟然是你的人。这次是我不对,改天一定请您去最好的酒楼吃饭赔罪。”
“这儿也太呛了。”楚闻澜皱起眉头,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我就先走一步了,傅狱长,再回。”
冲着傅玉深眨了眨眼,楚闻澜轻笑一声带着人走出了大门。
在他身后,傅玉深盯着他背影的目光,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咔。
一声脆响,上好的茶杯尽数碎成了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