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兴果然算得上是这曹庄镇手眼通天的人物!几乎就是散支香烟,说这么一两句话,便轻松搞掂李二宝进派出所的事——
那个大胖子派出所所长宋长运在送孙德兴和李二宝两人走出他的所长室的时候,拍了拍李二宝肩膀,一脸严肃,语气深长地说了句:“小伙子,好好干!”……
就这么,李二宝便算是进入了派出所,光荣地成为了保护一方民众的曹庄镇派出所保安中队的一员了!
在第一天去派出所报道的路上,李二宝就在想——是不是先学学……三大啥啥八项啥啥的,还有谁谁的思想,谁谁的啥啥,谁谁的三个代表什么的?毕竟这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一方人民群众的保护大神了,得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素质不是?可不能败坏了政府的人民公朴形象的说……
哪知一到派出所,就傻了眼了——这人呢?除了传达室的老宋头在那举着一台破收音机摇头晃脑地听着京剧,其他的地方……居然都空荡荡的!
是我来早了?不会呀!这第一天上班,自己还特意来早点,给大伙儿们留个好印象呢!
难道……出大案子了!?全所的人都出动了?!……啧啧,要是能带上我就好了!那多刺激啊……
咦——不对呀!就算需要全所人都出去,昨天看到那个挺标致的女娃子去干嘛?莫非……她也是个武林高手?呃……
……
一阵无限遐想过后,第一天上班也不知道上哪儿的李二宝,从传达室里搬了一个小凳子出来,一屁股坐在老宋头旁边,也不管自己听得懂听不懂那咿咿呀呀的京剧,反正也跟着老宋头一起在那儿摇头晃脑的,貌似听得很来神——
昨天和姑父孙德兴来派出所时,出于小老百姓那种对于公家人的尊敬,李二宝在走到传达室这里的时候,还特地跑进传达室里去散散路上买得一包好烟,以示敬重!谁知,诚惶诚恐地李二宝一遍一遍地提高自己的嗓门,直到最后不得不大声地把吼叫了,老宋头这才听明白他在讲些啥……
当时这李二宝便当机了!——这,这派出所怎么能让一个聋得这么厉害的人来做门卫呢?万一……人家半夜里出点啥事,来喊派出所门了,能喊得下来吗!!这不坑爹嘛!
在疑疑惑惑地问过姑父之后,李二宝才明白了,这事一点都不奇怪!还挺正常的!只是自己在大惊小怪了——人家李刚的儿子敢出去开车撞人了,人这派出所所长的老爹来派出所做个门卫能咋滴?你就说,能咋滴吧?!
所以,昨天回到家后,李二宝立刻进行了深刻地自我反思和检讨——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曾说过,一个人要想做好一件事情,就必须要先端正好自己的态度!……李二宝可是一个很听老师话的娃子的说!
在一番痛定思痛的深刻地自我反思与检讨之后,李二宝在自己的日记本本上记下了这么一句话——派出所生涯的第一步,要与老宋头搞好关系!
所以,李二宝思必践,言必行!——正好这会儿派出所全体出动去行动了,正好自己一时又不知道干些啥……那,坐在门口陪陪老宋头听一听自己听不懂的京剧……也是一件正事儿嘛!
……
早上,派出所正式开始上班的时间是八点。李二宝陪着老宋头摇头晃脑都快把头摇晕了,总算看见派出所一帮人从大门外边走了进来了。李二宝偷偷瞄了瞄门卫室墙上的那台挂钟——不多不少,正好九点!
正主儿回来了,李二宝自然不能再陪着老宋头继续摇头晃脑了。赶忙起身,从袋里掏出那包好烟,迎着人群挨个散去,呃,这第一根自然是要敬给这走在人群最前列的曹庄镇派出所一把手所长宋长运了——
“所长早!一大早您辛苦了!来,抽支烟解解乏……”
其实,宋长运早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李二宝了,昨天说事说得太快了,自己差点儿忘记了!接过李二宝递过的香烟,虽然有点不理解这小子说得什么“解解乏”是什么意思,但,他毕竟是手握一方大权的大人物嘛,眼都不用眨,便很自然地接过了李二宝的话茬:
“哟,宝娃子来了啊!挺懂事的嘛!也正好,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哈哈!”
“哈哈……”所长都笑了,这底下人能不笑吗?
李二宝当然也在跟着笑了!不笑白不笑!不能白笑啊!不过,他笑着笑着又微微呆着了——啊?原来不是集体行动啊?哦,不!是集体行动!原来是集体去吃早饭了啊?
“咳——李……”所长宋长运很是威严地咳嗽一声,立刻就将这一大片儿的笑声给镇了下来,刚招手想让李二宝过去,却想不起来李二宝的大名了,一时竟卡住了!
“报告!李二宝来报到了!”
时不待我!坚决不能在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呃,哪天也不能让领导因为自己难堪啊!李二宝“啪”地一个立正敬礼,昂首挺胸地来站了个军姿——所以说,这学校里学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不是?
“嗯!”果然,宋长运很满意地拍了拍李二宝的肩膀,大手向众手下一摆,“大家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李二宝,咱派出所保安中队新来的保安!燕都大学的大学生哈!老杨,这李二宝以后就交给你了啊!好了,大家都去工作吧!”
“是!”
除了那个被点名的老杨之外,众人一哄而散,各就各位,各找各妈地去工作了……
聪明地李二宝将这一幕暗暗看在眼里,脸上又稍稍红了一下——原来和电视里演得并不一样啊?用不着那么正式地敬礼站军姿啊……
“呵呵,宝娃子,没想到你个大学生来这里了,来吧,跟我走!”
老杨,大名叫杨得龙,是李二宝他们村子的女婿,她老婆便是李二宝隔壁家的童三小他二姑,自然认得李二宝是谁。既然是熟人,又是所长亲自吩咐的,老杨自然是马虎不得,一边很是近乎地和李二宝唠着嗑,一边拉着他向派出所大楼走去。
和老杨一路亲切交谈着的李二宝,这一走进门挂着队长室的办公室,便立即很是自觉地收住了声——这里的简直太安静了!哦,这屋里有两三个人在的,但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各自忙碌着,屋里静悄悄的……
那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看报纸的,嗯,他应该在学习最新理论!
那一幅若有所思状,正在吞云吐雾的,嗯,他应该在思考某个案情!
那正在一根一根往杯子里放茶叶的,呃!他应该……就是在泡茶吧?
……
李二宝屏着气,小心翼翼地跟在老杨的身后走进了这屋子。正琢磨着这会儿该是老杨给自己讲一下工作纪律和一些注意事项的时候了吧?哪曾想,这老杨进屋后,根本没得及和他说一句话,往一边的一排椅子点下头,示意李二宝坐下后,便麻利地从办公桌的抽屉抽出几张卫生纸,然后就这么急急地走出去了——呃,看来是拉肚子了……
看着屋里那不熟悉,而且正在忙着的三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的李二宝,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嘛了——他倒是想主动和这三人套套近乎,可万一……万一打扰了人家怎么办?人家正忙着学习理论,思考案情……哎——这正在泡茶的,应该可以吧?……
想到这儿,以为自己找到突破点的李二宝便微微探起身子,很有礼貌地轻声说道:
“您好……”
“哎呀——”
那个正在泡茶的突然很是懊恼地大叫一声!
李二宝被这一声甚是一惊,一屁股又坐回了那椅子上,很是惶恐地看向那人。
果然,那泡茶的在这一声大叫之后,把脸转向了李二宝,那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不满!
“就差几根了,却被你给打断了!”那泡茶的并有如李二宝想像那样发起火来,只是有些不高兴地嘟嚷道,“郁闷了,这下又得重来了!”
说着,伸手抓起面前的杯子,反过来在桌上一磕,将原本已经数进去的茶叶倒了出来,然后,又把手上的杯子放下,重新嘴里念叨着一根、两根……往杯子里丢起茶叶来。
“哎,你个大学生怎么想起来来这做保安啦?”
见泡茶并没有冲自己发火,正抚慰着一颗扑咚扑咚地小心肝儿的李二宝,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抽烟的正问自己话呢。
“我,我……是家里人安排的!”李二宝暗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话仍是很轻声的。
“切!把一个大学生安排到这里做保安,呵呵,你家里人还真有想法……”
那抽烟的像是挺为李二宝的大学生身份鸣不平的,很不客气地说道。
“家里人也是一片好心,不想我去外面打工辛苦……”
“呵呵,这里倒是不辛苦!就是挣不了钱的!尼玛的,这一个月才几百块!够毛用啊?”
这抽烟的仿佛一说到这工资便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很是激动地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还用脚在上面狠狠踩了两步。
“就是就是!奶奶个熊的!那点钱还不够去饭店吃两回饭呢!”
“还去饭店吃饭啊?连平时买菜都不敢多买几回肉!多买几回,连买茶叶的钱都没了!”
这抽烟的话音一落,那泡茶的和看报纸仿佛都活了过来般,都纷纷出言忿忿不平地议论了起来……
“那,看到了吧,大学生?哥们没骗你,做这保安,屁前途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