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绯焰
回到自己的营帐里，雪菲马上命楣绾拿来文房四宝着手开始作图。怎样的场地布景，怎样的衣着，怎样的乐曲舞蹈和需要怎样的材，文字与图画，雪菲都一样一样地做好。她画的稀奇样式都是楣绾和瑾肜不曾见过的，却也没见过七公主这样认真，也不多加过问，只按她的吩咐下去准备。
雪菲拿着刚画好的图仔细研究，总觉哪儿不对，她离开营帐在草原上走着，不远处围成的马场里八皇子他们正在叼羊。他们奔跑着、欢呼着，八皇子抓着羊在人围里，金族的少年与他抢夺，他却一个转身抽马，甩开人围开始跑圈。八皇子皇子身后九皇子渐渐逼近，只怕要是慢了半秒羊便会被抢了去！
好生激烈！雪菲站在一边看得入神，自己也牵绊着这场追逐赛，忽而张开双臂回转身躯，一只手顺手把图带入衣中。脚下移步，指葱扣兰若鸾鸟，翻转推移婉转流连，一轮轮裙摆飘飞，身姿纤纤若兰飞雪，风吹发舞飘扬，只叫人叹浮华一世。辗转，反侧，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雪菲忘我，仅随着身体去舞动着，勾起脚尖一手向上延伸，而后迅速蹲向下，扭曲上半身做一昂头朝天手托颚……
“啪啪啪啪啪……”
雪菲闻声回过头来，不远处刚刚还在叼羊的几个皇子们都在拍手叫好，她马上起身上前：“皇兄们好雅兴，看什么看的如此高兴啊？不妨也给菲儿说说，让菲儿也高兴高兴。”
八皇子大笑道：“雪菲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舞蹈了，还跳的这般的好。要不是我们兄弟几个幸运看见了，还不知道七妹有这等本事啊！”
“八哥说笑了，菲儿只不过是随性舞动，称不上好的。”
“哪里的话，你八哥我什么样的舞没见过啊，倒是你这舞我是真真没见过，好似胡旋舞，却也不太像，只觉得新奇，细细品着也觉得甚妙啊！”
雪菲本是与八皇子没多少交情，只晓得八皇子性情豪迈，通天达地，现在见到，这样有些懂舞的男子自然也谈的融洽些。
“八哥好眼力，这是菲儿从胡旋舞的舞蹈里慢慢改变而来的，也算是吧。”
“哦？菲儿还会自己编舞，”八皇子说着，身边的几位皇子听到也有些奇怪。
“七姐七姐！”这嚷着雪菲的是九皇子苏梓，与雪菲同岁，只在月份上稍小些，但奇怪的是这九皇子都十五了却不怎么长个子，比雪菲还要矮那么一点儿，老是喜欢粘着雪菲，九皇子跑到她跟前拉着她的衣袖，一瞬苦了脸眨巴眨巴着大眼睛：“七姐你好了吗？阿梓成天都惦记着七姐的伤，每天出门都经过七姐的帐子但槿肜一次都没让我进去过，非说是父皇不让的，阿梓好想七姐啊！”
雪菲看着这个大男孩在自己面前抱怨着见不到她，心里又好笑又感动：“阿梓，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
“啊，是啊，看阿梓笨的，要是七姐没好怎么会出来，又怎么能让阿梓看见七姐在这边跳舞呢！”九皇子开心地说：“七姐跳舞真是好好看，方才阿梓跟皇兄在那边叼羊，突然见一仙女在远处起舞，过来一看才晓原来是七姐！”
“哈哈，还仙女呢！就你嘴甜。”
“可不是，”八皇子道：“我差点就赢了，没想九弟在马场边喊着‘八哥，那边有个仙女姐姐’！我一听是仙女，丢了羊就过来了。”
雪菲见他们正在兴上：“八哥，阿梓取笑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取笑我。雪菲可比不上仙女，不过倒也是个公主级别的了。”
“七姐你好滑头！八哥还以为你会害羞害羞，果然还是傲气啊。”
九皇子听八皇子的话，瘪了嘴：“八哥！不准你说七姐傲气，七姐这是霸气，七姐就是这样阿梓才喜欢！阿梓不喜欢那种娇滴滴肉弱弱的女子。”
“哦？怎么，阿梓还喜欢侠女类型的啊？”
雪菲看九皇子单纯，这喜欢与不喜欢怎么就这么简单说出口了：“那好啊，以后叫父皇给阿梓指一个将军的女儿，也好让阿梓满意。”
“阿梓不要！”
“你还不要，整个洲梁可没几个能上的了战场的女子，你还不要的话。”
九皇子不服气道：“那又怎么样，不是上的了战场就厉害的，七姐不也没上战场，阿梓就觉得七姐是最厉害的了。阿梓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大家都和和平平地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
八皇子与雪菲对视一眼，是啊，大家都和和平平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雪菲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只是要牺牲的太多太多了：“阿梓，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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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雪菲从早上忙到夜里，又是大兴土木、又是扯布做衣、又是挑选侍女的，楣绾和槿肜也和她一起忙的焦头烂额，连允澈和苏蔚跑来跟她斗嘴都不理会了。前几日急着找裁缝的雪菲，正巧在马厩前又看见他们两个准备出去跑马，就吩咐了他们两人拿了布料送去裁缝哪儿。等他们完事了，雪菲想着正好人手不够就拿他俩凑合了。
当然也少不了九皇子，不过雪菲可不忍心给他做粗活，给了绵绵让他带出去晒太阳去了。“七妹！不干了！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你叫我干这些？你是不是大白天脑袋被允澈打了啊！”
把手上的衣服一扔，苏蔚一肚子的火，指着雪菲吼道。
“哎哟，怎么了怎么了，我们的四皇子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是哪个神人能惹您老人家这么动容的。来来来，坐坐坐，小妹我给您奉杯茶消消火。”
苏蔚坐下借过茶：“你跟我少来这套，本皇子不吃你这套的！你叫我干的是什么事儿啊你说说！”
雪菲侍女一般站在旁边，对苏蔚的叫喊也不生气也不回嘴，捡起地上的衣服：“这好看的衣服不要浪费了蛮，这样式人人都见好看，怎到你这来了就变成嫌弃了？”
“我不嫌弃！我不嫌弃你也别给我穿啊！”
“这可是您小妹我辛辛苦苦画的图做出来的样子，本是给我自己做的，不过这里的裁缝没宫里纺絮房做得好做得细。我就是忘记写上尺码，这就给我做大了这么多，四哥，你说这丢了多可惜啊。”
允澈画着雪菲吩咐的图样，看着笑话，明明很想笑却怕雪菲把那件绯红的裙子塞给自己，直直憋着笑声，装着正在认真画图。
“可惜就可惜，你爱给谁给谁去！”
“你知不知道这料子我是废了多大的功夫才弄来的！”
做着红裙的料子只有在金族才有，而且即使在这里也是十分稀有的。在金族的白祁天山的半山腰，有一种白色长绒的植物，这种植物五年才长一次绒，而且数量非常少。但是用着绒絮织成的衣裳格外好，冬暖夏凉，最奇特的是，植物的枝叶里的白色乳汁渲染，绒絮会变成绯红，而且平时看上去是一般的红，但到了晚上就成了火焰一般在燃烧。雪菲本弄到的布料可以做成两套长裙，没想却做大了一条，那条还要重新修改才行。
“我才不管你怎么弄来的，反正我就是不要！”
“那，那你给允溪去？”
苏蔚惊起，忙往后退：“要去你自己去！我拿这衣服给他，他还不杀了我！”
“他哪里敢动你啊！你少夸张，”雪菲把衣裳丢给苏蔚：“我不管，就给他了！谁叫他成天见不着影的。”
“我的大小姐，父皇封了允溪御史，相国不在，他肯定要时时伴驾啊，哪像允澈啊，真是闲。”话一转，允澈背后僵硬，这苏蔚好的不说偏偏就是要扯上他。这雪菲一来兴致就是叫他穿上这红裙也是有可能的了。
“你就不闲了吗？你别想把担子丢给允澈，反正我交给你了，衣裳你帮我拿给允溪，他要是杀了你，你最亲的妹妹我会帮你收尸的。”
“菲儿在说我什么啊？”
帐门被撩起，允溪一身白色羽衣，正听见雪菲提及自己的名字：“菲儿要给我什么吗？”
“呵呵，”雪菲笑笑又看向苏蔚，苏蔚赶忙偏头，：“四哥，你不是有东西要给允溪的吗，正好他现在来了，你就拿出来吧。”
“喂！那是你的就赖我身上啊！”
苏蔚走过允溪，又退一步回来：“我约了七弟就这走了，允溪你好生留着吧，七妹可是有好东西给你。”
“哎，你别走啊。”
哎，不好办啊，这叫她怎么开口。她总觉得允溪这种不像九皇子那样粘她，也不像允澈那样没大没小没心没肺，更不像苏蔚有事没事就跟她吵架，就连跟她和另几个阿哥那样的关系也不是。他只是似近非近，好像知道很多，也没听他提及一丝，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沉默，但有时又是带她特别的好。
“菲儿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嘿嘿，是有那么一件东西，不过，”雪菲莞尔：“你得先告诉我怎么我这些天都没有见到你的人影啊。”
允溪微微愣了愣，转颜：“菲儿若是想时常见到我，让小安子过来，我便来找你就是。”
“我没别的意思啊，你别这样笑了。”
“我没说菲儿有什么意思，是菲儿想多了。”
她就知道结果是这样，有些问题就不应该问允溪本人，也不应该跟他多做解释，解释都是徒劳的，她也只是随便问问，不过她还是知道允溪那一点的怪癖的。
雪菲拿起被苏蔚塞到墙角的红裙：“这个，本来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绯焰’，但却给做大了，这里的裁缝改好都赶不上我要的时候了，我看绯焰这么稀有不舍得扔。”
“菲儿带回京去叫纺絮房的人做成别的样式。”
“我可不要，这到了晚上，我要说出门怕是要吓到别人。不如，”雪菲试探地看看允溪的表情，还是没什么表情，反正她也猜不到，“允溪啊，不如我送给你吧？”
允溪眼中闪过一瞬亮光：“菲儿要把自己的衣裳赠于我？”
“是啊，你若是不想要就算了。”
“要，是菲儿送的，我自然是要的。”
“真的？”雪菲，这允溪还真是怪癖，这可是女子的长裙，这都肯收下，“你可不许反悔，要好好保存着，等我什么时候检查要是不在了我可要生气的。”
允溪金色的眸子里有异样的意味，他接过长裙：“恩，只有这个，不会丢的。”
雪菲开心的点点头。
“允澈！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发什么愣啊！”
作画的允澈一直都在想，若是自己的哥哥听到有人要送她一件女子的长裙的反应，又盯着现场版的看了半天，却忘了手上还拿着毛笔，竟没发现上面的颜色都滴到了宣纸上。这画了半天的画毁了大半，不免又惹恼了雪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