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上的血红色名字,代表的是还未收回的刀帐。
第二页,褪去了纸张的白色和钢笔的字迹,黑底白字,密密麻麻一行行。
我大致看了一下,上面所记录的讯息,使我整个人发懵。
清微,龙虎山十二掌教之一,出尘化境。
胡七,白狐灵妖,出尘脱凡。
胡小亮,普通狐族,出尘入世。
……
俨然又是一份新奇的名单,看着上面的名字,有几个是十分扎眼的。
清微和胡七,一个是要取我性命的黑袍,一个是托付我的妖。我很疑惑,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账簿上?
我继续往下看,眼睛凸了起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有四个人名,无一例外,都是铭符派的。
都是死尸,都是死去的人和妖。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青瞳有怪异的举措,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变得沉默寡言。
镜陵道长不在,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晚上十点多,镜陵道长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他脸挂沮丧,啥话也不说,先喝起了闷酒。
找不到机会问,我默默坐在一旁,给他斟酒。
“哎,人生一世,可千万别走错道啊。差一步,阴阳两隔。”
我试探性的问,“道长,您一天干啥去了?”
镜陵道长瞪瞪眼,“还能干啥,给清微老不死的吊唁呗。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统一战线战斗过的战友。最终,他还是没有抵抗住心中梦魇,踏上最窄、最凶、最没希望的死路。”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在我的脉搏上试探起来,“嗯,之前的旧疾清除的差不多了。”
我讶异的说:“您连我旧疾淤积心脉都知道!”
镜陵道长自豪仰头,斜视四十五度:“废话,爷可是大人物。言归正传啊,大后天,我要去上京一趟,你闲着没事,跟我一起来。”
我立刻摇摇头,“不去不去,怕了怕了。还是老老实实呆着为好,克人的命,就不出去祸害别人了。”
“也是,那玩意邪乎的很,要不然你爷爷也不会拿气运来压。把账簿拿出来,我瞧一瞧!”
我双手奉上,特意掀开,给镜陵道长看当中的变化。
哪知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随手一张符纸贴上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账簿的外貌迅速变化,成了一本道家解气的书籍。
他将账簿放回书架上,拍拍手说:“搞定。”
我看的目瞪口呆,苦笑着说:“道长,你没觉得账簿上有变化吗?”
“有吗?有吗?有吗?”
三连问,加上故意装傻的表情,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压根就不给我机会去问。
修身养气,迎着朝阳吞吐朝气,背对阴月吸食月华。
青瞳不在,镜陵道长对我不藏私的指点。
他知道我已继承赊刀人的道统,只给我讲解书籍上的含义,使我的心境提升很快。
转眼出门的日子到了,有豪车来接。
我们坐车去市里,搭上前往上京的航班。
四个多小时,抵达上京,我们刚到出站口,密密麻麻的人群,塞得满满当当。
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手里拿着牌子,打印着婷之一生,我来守护的字样。
镜陵道长摘下墨镜,整了整不舒服的西装,撇起了嘴:“要是老子有粉丝基础,也整一出接机,让你过过当明星的瘾。”
我腹诽两句臭不要脸,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外面,一辆劳斯莱斯停着。
我们刚出来,站车一旁的西装中年人笑着迎上来,对镜陵道长说:“道长,辛苦了。”
镜陵道长随手把包丢给他,松松领带,说:“小秦啊,我的最爱都好了吗?”
中年人陪着笑给我们开车门,上车之后说:“都好了,全是最新鲜的食材,国外顶级大厨烹饪,绝对的上品。”
“那就好,给你介绍一下,我干孙子。羲皇那边的事,我全权交给他了。”
我干笑着和他问好,他立刻就拍了起来。
什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貌比潘安、无与伦比等等,我听的头都大了。
明摆的事,还用得着你来说啊!
上京不愧是华夏的都城,豪车遍地,美女如云。
最后,我们在一栋超豪华的庄园前停下。
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瞅瞅那边,看看这边,不时地发出感叹声。
镜陵道长拍我头,“别一副没出息的样,知道贵客什么意思吗?你得体现出贵来,晓得不?”
我呵呵呵!
小秦,秦管家直接把我们带到了餐厅,几百平方的面积,那一张五米多长的餐桌,算了算了,赶明个有钱了,咱也来上一套。
镜陵道长自来熟,主家没到,他就先动起了筷子,大快朵颐。
一桌正宗的法式大餐,除了牛排,其他的我都叫不上名。但味道的确不错,偶尔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吃了一大半,主家来了。
我本以为,和镜陵道长交朋友,又是庄园的主人,年龄应该挺大。
没想到,是一个帅气的小年轻,顶多二十六七出头。
镜陵道长擦擦油乎乎的嘴,说:“再晚来一会儿,啥都没了。”
“无妨,都是给你准备的。这位小哥很面生啊,我以为你会带青瞳过来。”
镜陵道长哈哈大笑,“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子心里有数,还是那句话,没门。他叫张道全,是我的干孙子,也是青瞳的未婚夫。乖孙子,这位便是上京有名的大善人,宋岐伯。别看一张小鲜肉的脸,其实是活了八十多年的老妖怪了。”
八十多岁,我滴妈呀!吓得我差点叉子掉地上,他是怎么保养的?天天往脸上泼尿酸吗?
和他握手的时候,我能感觉的出来,他的体内气息充足,浑而有力。表明他的心脉十分强大,如果他在外面表明真实信息,估计会被秘密带走吧,当然,只是我的臆想。
宋岐伯目光灼灼盯着我看了一番,说:“你啥时候多了个干孙子?”
“用你管啊,我就问你,他配不配得上青瞳吧!”
宋岐伯被逗笑了,“我又不是青瞳的家人,说了也不算。但能被你认可的,的确比我家的那个混账东西要强。我可是记得,他历经二十四天脱凡出关,你只给了三拳两脚,骂了一句废物。”
宋岐伯人挺不错的,吃完了饭,塞给我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说:“既然是他的干孙子,也是我宋岐伯的干孙子。没啥见面礼,一点小钱,拿去买几身衣服。跟着他这个老抠,道袍都补丁累累了。”
我不想收,求道人,最忌讳的就是因果。
人情,不好还。
镜陵道长在一旁说:“拿着吧,他应该给的。出去玩玩转转,晚上要见羲皇的人。”
宋岐伯叫来秦管家,开着豪车载着我,向市区而去。
路上,我问秦管家:“秦叔,羲皇是人名吗?挺霸气招摇的。”
秦管家大笑,“有人要是叫羲皇,还不被道上的人打死,尤其是八卦门的,羲皇可是人家的老祖宗。这是公司的名字,董事长叫张柏锋。在上京圈子里,张柏锋的名气很大。他虽然不是求道人,却以凡俗之人的身份,在鱼龙混杂的上京占据一席之地。他是英雄豪杰啊,只是晚年的境况令人唏嘘。”
我点点头,不再细究下去,晚上就会知道所有事情。
到了市区,秦管家带我进了奢侈品店。
我终于明白了黑卡的能力,无论是价值几万、几十万的衣服饰品啥的,秦管家统统不看标签,嘴里只说这个那个。
算账的时候卡一刷,完活。
在女店员们灼灼的注视下,我跟在管家后面灰溜溜的跑了。
大包小包几十件,后备箱都塞满了,至少一百多万丢出去了。
我见过豪的,王彪子在我们毕业分离的那晚,豪气的请我们洗浴桑拿一条龙,一晚上造进去了十万块。
和现在一比较,他根本不入流。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名牌套身上,气质和逼格一下提升上来了。
对于娱乐,我没有感兴趣的,秦管家就带我在几处风景区游览一会儿,等天黑了才回去。
我们回庄园,正好赶上开饭。
餐桌上多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的旁边坐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回来了,坐下吃饭。”宋岐伯招呼我坐下,对老人说:“我干孙子,你家的事,就交给他了。”
老人一听,赶紧说:“宋老哥,不是我信不过,实在是……情况特殊啊。”
镜陵道长闷了口红酒,说:“那你是瞧不起咯!”
“不不不,言重了。事到如今,当着两位老哥哥的面,我就说实话了。都是我年轻时惹的祸,老来报应到了儿女身上。”
羲皇珠宝的创始人张柏锋,在行内创造了无数神奇的事迹。
凭借着一己之力,从默默无闻的小作坊,带到了如今的庞然大物。
张柏锋的人生转折点,是在去东南亚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座蕴含着大量玉石的山脉。
矿脉、原石、玉石、珠宝,是一条龙的。
他欣喜若狂,回国集资,准备买下那座宝山。
购买手续办的很快,当地部门甚至全程开绿灯,顺利的可怕。
一切筹备完整,就在他要开采矿石的时候,周围居住的山民拦起了路。
一开始他以为山民是为了钱,这一点他也想到,也做了准备。
孰知,山民面对金钱丝毫不动摇,不惜以命要挟,就是不能开山。
从他们的嘴里,张柏锋得知,此山是出了名的魔鬼山,除了植被,任何生命都不见。
之前有很多的老板都盯上了这里,他们也是不听劝告,强行开山,结果没有一个跑了的,全部丧命。
面对发财的机遇,张柏锋哪顾得了那么多,一面强行开采,一面从国内经人介绍了大人物,来此地做法。
开坛做法,那之后,魔鬼山不魔了。
但那大人物临走前告诉他,矿脉可采,每采一尺,就要烧香拜祭。
张柏锋也照做,坏就坏在羲皇一炮而红。
当他把原产地的开采交给他儿子后,坏事接踵而来。
由于原石供应不足,他儿子加大了开采量。一尺一拜祭,着实麻烦,就改成了一天一拜祭。
不出一个月,他儿子离奇的吊死在山上的一棵大树下。
张柏锋又悲又恐,当年大人物的话,随着身份的不停转换,早已抛到了脑后。
他亲自来魔鬼山祭拜,不久,矿工在挖掘时,挖出了一面古铜镜。
更令张柏锋想不到的是,这面镜子有神奇的功能。
无论是何物,只要经过镜子映射,都能返还原本的模样。
也因此宝,张家闯进了求道人的圈子。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魔鬼山早已被踩空,成为了荒山野岭。
那祭拜,因为闲置后,再也没有进行过。
有一天,他的老婆梳妆,误用了那面古铜镜,结果镜子里显示的,是一具没有皮囊血肉的枯骨。
不出三天,他的老婆就在后花园中,被一群从地底下爬上来的蚂蚁给吃的干干净净。
食人蚁,在内陆是绝迹的。
挖地三尺,张柏锋也没找到害死老婆的凶手。
紧接着,噩耗再传。
他的儿媳妇在飞往巴黎度假时,离奇的在飞机上自爆。
羲皇珠宝因剽窃他人创意以及玉石造假等,被告上了法庭。
可以说,他的晚年极度凄惨。
我不解的问,“既然您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为何不回魔鬼山看一看?”
“我去了,可是那座山在五年前的一次地震中坍塌,被洪水淹没,找不到了。”
“这个……”
我开始犹豫起来,要不要接。
按理来说,理亏的是张柏锋。
他请的大人物,已经明确的告诉他。
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我敬你一尺,我还你一丈。
一尺一祭拜,是感恩,是心怀尊重。
先不说魔鬼山如何,地表下的宝贝,本就是大自然的回馈。可是很多人,却把回馈当成了机遇,当成了成名立万的工具。
一批批的矿脉化成商品,送往千家万户的手里,大地支离破碎,震动频发。
他们却不知道,取的是大地的生命,是儿孙的生命。
镜陵道长和宋岐伯沉默,一语不发。
求道人最重因果,张柏锋的事,明摆是咎由自取。
忽然,张柏锋旁边的女孩抬起了头。
我看了一眼,心脏噗通噗通快速跳动。
女孩的五官,竟然是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