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怎么了?”
我的惊喊,把王大力和青瞳引了过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王大力捡起一根木棍,撕掉半截袖子制成火把,率先进屋。
火光的照耀下,屋内的景象更清晰的显现出来。
王大力和青瞳的眉头同时瞥起,目露寒光。
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双腿绑在房梁上,他的皮肤上,用很细的针管刺了不下八十个小洞。伤口结痂,真正的皮包骨头,内里的血肉全都没有了。
王大力踹开两侧房间的门,里面的被褥衣服都在,风蚀的很严重,一触就碎。
火炕上的草席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很显然,极长的一段时间没人居住。
我问王大力,他师父从山阴村离开,距今多久的时间。
王大力摇头,说:“师傅没说,看样子,少说也得一年左右。”
这次,为了不让我受惊,青瞳取消了单独行动,三人一同查找。
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回到了枯井旁,陷入深思。
每一户的房梁上,均挂着一具被抽取血肉的尸体。从骨形来看,有的是成年人,有的是老年人,甚至有三户是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共通点,每家每户都供奉着石像。
石像的尊容我们看了,很普通的人形雕塑,具体的面貌看不准,脸部很大一部分都花了。
此地,没有任何邪气浮动迹象,诡异的地方,就是井中的神秘光芒。
最后,王大力要下枯井。
枯井不深,大约在四米上下。井底没有特别的甬道或者窖洞,那光的来源,是在更深层的地下。
“我们还是小心为好,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打听清楚山阴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来时的那个司机,应该知道些情况。”
王大力默许的点头,收拾起包裹,说:“天也快亮了,咱们先去岔道等着。”
忙活了一宿,赶路走的腰酸背痛。
盘膝入定,待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远处照耀在身,我默念心法,无数暖洋洋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
疲劳感,瞬间一扫而空。
青瞳还在睡懒觉,我拿出账簿,细细的看了起来。
王大力睁开眼睛,把头凑了过来,说:“啧啧,赊刀人的宝贝,终于有缘得见了。”
宝贝?我以为他指的是上面的账目金钱,无奈的说:“不到两百块钱,差点要了我的命。”
王大力疑惑的说:“不会吧,就算你再不堪,账簿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我意识到话题不在一条线上,小心的问:“账簿要命?”
“对啊,你爷爷没告诉你吗?这本账簿,可是从鬼蜮里讨回来的。不仅有逆转生死的能力,时常伴在身,还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最重要的一点,凡是邪物,都不会主动的靠近你,除非你将它们逼急了。”
我骇然的摸着不厚的账簿,没想到竟有如此丰富的历史。
王大力话匣子打开,继续滔滔不绝的说:“可是呢,这等逆天的宝贝,不是人人都能消受起的。相传三千多年前,那个时候求道人遍踏凡尘。账簿呢,就供奉在王朝祖庙。也不知鬼蜮哪个不开眼的,悄悄的盗走。该朝皇帝大发雷霆,光邀天下能人异士,一同打进了鬼蜮。那一战,可谓是天崩地裂,尸山血海。人、灵、妖、魔、煞狂欢,百姓生存于水火之中。后来,王朝的诸多王侯谴责帝王,联合起来推翻了朝政。你猜猜,我说的是哪个朝代?”
我深吸一口气,喃喃的说:“该不会是封神大战吧!”
王大力笑的胡子颤抖,“演绎的电视剧看多了吧,什么封神大战,都是一帮爱胡思乱想、吃饱了撑的文人瞎编乱造的小说。神化了历史,美化贬低了当中的人物。可有一条是真的,那个时代的能人异士,称之为仙,亦不为过。”
他的表情里透露着向往,“我听师傅说,那个时候,正是神龙初降,历史奠基的年代。王朝的更迭与天灾人祸后,会普降甘霖,洗涤世上的罪孽和鲜血。账簿终落入周朝手里,天下还以太平。但是,明朝灭了大元,在一次开国祭祀中,账簿丢失了。打那之后,神龙就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直到清朝末、民国初,神龙大伤。”
我听的入神,看似是一个很神奇的故事,实则仔细推敲,细思极恐。
“哈哈哈!又被我骗到一个,开玩笑的,清晨无聊,编个故事缓解尴尬气氛。”
我莞尔一笑,既然他说是故事,那就是故事吧。
我收好账簿,不多时,从山道上就传来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
还是昨天的客车,车上的司机看到我们,先是惊讶,刹住车,小心翼翼的下来,手里拎着半米长的铁棍。
我无语,难不成他把我们当成孤魂野鬼了?
“是人是鬼?”果然,他的心理被我猜透了。
我陪着笑,说:“师傅,自然是人了。天一黑,我们就失去了方向,只能沿路返回,本以为还会有车。”
“我就是最后一班,你们确定没有深入山里?”
青瞳被吵醒,撇着嘴不满的说:“真是鬼,有大白天出来的吗?你以为就凭一根铁棒,就能制服我们三个?”
司机琢磨了一会儿青瞳的话,将铁棍放回车上,尴尬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夜路走多了,难免有所防备。”
我帮着王大力拿包裹,青瞳打着哈欠,路过司机身边时,说:“夜路走多了,怕是心里有鬼。”
司机表情一怔,随后笑,没接青瞳的话。
到了镇上,我留下了司机的电话,找好住的地方,先好好睡了一觉。
到了晚上,我给司机打电话,约在了饭店吃饭。
司机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比他年纪大点的中年人。
他一落座,就苦笑起来。
“饭不是好饭,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他是我的好哥们王松,兴许你们想知道的,他可以解解惑。”
司机真是老司机,绝不是一般人。他能猜到看破我们这顿饭的用意,着实不简单。
青瞳一口闷掉杯里的啤酒,哼声说:“我看是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病急乱投医。”
我瞪了青瞳一眼,忙缓和。
“我朋友心直口快,她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
司机喟然长叹,“她说的没错,要不是心里有鬼,我就不来了。你们,是不是去过山阴村?”
他先提起了正事,我严肃的点头,“是的,还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
司机倒上一杯酒,他的手在发抖,一杯酒倒在杯外三分之一,心该有多慌。
喝下去,明显好多了。
“山阴村,我和王松,就是那里土生土长的孩子。”
我们三人默契的没有打断,有些话是需要勇气的,一旦断了,也许再也无法开口。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两年前,我们村里出现了妖怪。一条吃人的狐狸,半米高,两米长,露出细长锋利的獠牙。那段时间,家家户户夜不能寐,地上洒满硫磺,门口悬挂桃木剑。那狐狸是有智慧的,不急于闯门,就坐在村中央的水井旁。等家里的粮食和水吃完了,不得已下,大伙一同出门,驱赶狐狸。每一次,都会有三四人丧生狐狸之口,被它叼进山里。”
说到这,司机看了一眼满怀悲伤的王松,“他的老婆孩子,就丧生在那畜生之口。”
“关键的是,村子里落后,没有外联的通讯。派出村的,再也没有回来。好在有一位云游的僧人师傅,他很厉害,没几下就降服了狐狸。把它丢进水井里,说是封印了起来。我们原以为灾难过去了,僧人师傅在村子里住了有三个月,帮助我们开垦荒地,从深山里引入新的水源。可他走之后的一个星期,村子里来外人了。”
司机和王松的身体开始抖起来,想到了恐怖的、不愿想起的过往。
“那个人长得很随和,总是眯缝着眼,带来了外面的新鲜稀奇玩意。他先是跟我们换馒头,一来二去的熟了,就开始给我们讲一些神奇古怪的事情。刚经历了一场灾难,对此,我们深信不疑。”
“有一天早上,我们看到他盘膝坐在井口,嘴里念着怪怪的咒语,不时地呼喊两声,站起来双脚剁地,振振有词。
我们看懵了,人是越聚越多。突然,他手往人群一指,正好指到了我和王松。他猛地睁开眼,拿起一根柳条就冲过来抽我们。一边抽还一边喊,井里有妖怪,它对村子里的人怀恨在心,这两个人已被妖怪的神念附体,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司机又灌了一杯,眼泪都流下来了。
“一开始,大家伙都不信。尤其是我的父母亲戚,就要动手驱赶他。可是,诡异的事发生了,我们身上被柳条抽打的地方,开始慢慢渗出了血。血流的不多,被血沾过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红色的狐狸毛。这下,全村人都惊恐的逃避。那个人振臂呼喊,要杀了我们,才能保全所有人的性命。最后我的父母用他们的命把我们护送出了村子,我们才……”
“砰!”青瞳气的拍桌子,“狗屁的神念,我看那个混蛋是别有所图。”
王大力摸着胡须,淡淡的说:“懂得这种嫁接术式的,圈子里的不多。”
“嫁接?”司机擦擦伤感的泪水,问王大力。
“此嫁接,和你想的嫁接原理是一样的。他在井口大喊大叫,是和井底下的狐狸沟通。他拿的柳条,是被采灵过的。就是把狐狸身上的气息存于柳条,抽打在你们身上,那些气会撕开你们的皮肤,从而扎进去。不出半分钟,抽打过的地方全部坏死,长出来的,就是狐狸的毛发。脱下衣服来,我看一眼。”
司机和王松脱下衣服,他们的胳膊和脊梁上,有四道浓密的红色毛发,还有淡淡的狐臭味。
“小全,拿一点红色粉末。”
我翻开包,打开装有火性的瓶子,倒了一点粉末给王大力。
王大力把粉末倒进水杯,搅匀之后对两人说:“会有点疼,忍着点。”
当混有火性粉末的水滴进毛发中,一缕缕烧焦的烟气扑鼻而来。
我的眼前,忽然看到两只小小的狐狸影子从他们两人身上跳了出来,化成两缕红烟,向外飘去。
王大力又拿出药膏给他们敷上,说:“三天左右,就会痊愈的。”
司机和王松感谢,王大力笑笑,给我一个眼神。
我们借口上厕所出了饭店门,望着漆黑中的大山轮廓,王大力说:“看清了吗?”
我点头,指向前方,“往哪里飘去了。”
那里,正是我们回来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