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前院厢房七公子
发布:08-20 18:13 | 4496字

拉旺多尔济要把生命中太快消逝的少年时代重温一遍,包括弥补他在男女情事上的遗憾。他以前走得太快了,他的情事就是直奔房事。现在,他要像一个少年一样,去俘获奇雅的心。他料定奇雅会喜欢他这样做,因为在那次冬季那达慕上,他们一起玩骆驼拉雪橇的时候,奇雅是那么开心快乐。那时候他们就是一起玩儿,没有亲密,没有房事,如果把那样的时光都补上,奇雅肯定会喜欢他的。这根筋一动,拉旺多尔济开始跃跃欲试,也信心满满,他曾经是多么地会玩儿。

不过,他答应了奇雅这阵子先不去烦她,怎么办?不带着她一起玩,他的大计就实施不了啊。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拉旺多尔济要把他的办公地点,从他专用的大帐,搬到老王爷生前的书房,就是奇雅外院的厢房,跟奇雅的上房在同一个大院里,隔着一个二门和内院。这是老王爷生前最后几年里在半退休的状态下办公的地方。为了搬得名正言顺,拉旺多尔济叫额楞泰安排修缮他的大帐,要慢工细活地做,不要赶时间。额楞泰心领神会,王爷这是要离王妃尽量近些,而且时间越长越好。

额楞泰向王妃禀报,说王爷的大帐要修缮,只能暂时搬到王妃这里了,别的地方都怕委屈了王爷。他说王爷已经命令来办公事的人只能走书房附近的那道侧门,不许走大院的正门,更不许进二门,以免打搅王妃的生活。

奇雅已经想好要在人前给额驸面子的,再说额驸也考虑到了不打搅她的生活,所以她对这次搬迁没有异议。拉旺多尔济心中暗喜。

他现在就当个盟长,只要盟里二十四个旗相安无事,他就没有多少公事,而且哥哥们已经分家出去了,家族生意轻松了很多,所以闲下来的时间,他就琢磨奇雅会对什么感兴趣,想法子攻她的心。

这天一大早,奇雅就被清脆的鸟鸣声叫醒,她听那哜哜啾啾的声音,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在小树林里。她跳下床跑到窗前,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并没有看见院子里有鸟儿,可是那叫声明明很近啊。也不等春茗进来伺候,她急忙穿好衣服,随意挽好发髻,出了上房的门。在院子里听了听,那鸟叫声是二门外传来的,她顺着声音,开了二门,走到外院里。

鸟叫声突然停了,奇雅疑惑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就失望地转身要折回去。然而鸟叫声又起,她马上转身回来朝着鸟叫的方向看。这时候她才发现,鸟叫声是从拉旺多尔济的嘴里发出来的,他站在书房门外,双手拢着一片树叶在嘴里吹。他早就看见她了,现在既然她也看见他了,他就向她走过去。

奇雅不想见他,转身要走回二门,拉旺多尔济紧跑几步追上她:“是我把你吵醒了吗?怎么穿这么少?”

奇雅见他并没有离她很近,手也规规矩矩地没有乱伸,稍稍心安,答道:“我以为是鸟叫,不知道是额驸在吹口哨。”

“还想听吗?我再吹几声。”拉旺多尔济笑着说:“我五岁就学会这个了,现在已经是炉火纯青,能够以假乱真。”

“那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奇雅脱口而出,说了之后又后悔不该跟他多话,掩饰地说:“我不听了,要去梳洗了,额驸请自便。”

拉旺多尔济哪会轻易放弃,接着说:“我这样再吹一会儿,真的鸟儿就来了,你信不信?我带你试试逮鸟玩?”

“我不玩逮鸟了,我都已经长大了。”奇雅答得很冷淡,然后不管拉旺多尔济了,径自折回二门,轻轻把门关上了。她觉得这已经很给额驸面子了,没有对他恶语相向,也没有对他冷若冰霜。

拉旺多尔济很失望,看来太孩子气的把戏吸引不了奇雅了。是啊,她到底十七岁了,是青春少女了。十七岁的少女喜欢什么呢?

拉旺多尔济到书海里去找灵感。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杂剧小说,所指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十七岁的少女都会怀春,都渴望被异性仰慕,都希望邂逅个英俊多情的才子,为她谱一曲非卿不娶的恋歌。

他知道奇雅在王府里是寂寞的,不然不会连听到鸟叫都来探个究竟。隐隐作痛之余,这也正是他要下功夫的入口。

拉旺多尔济把老王爷书房里的书精选几本,用清雅的礼盒装好,让额楞泰给王妃送去,但不要说送礼的人是王爷。

当着额楞泰的面,奇雅把礼盒打开,里面有《王昌龄诗集》,《李易安词选》,还有一本元曲杂剧《西厢记》。这些名字她都是听过的,知道都是好书,她心里一喜。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送礼的吗?”奇雅不相信地问额楞泰,心想,他送来的东西,多半是额驸的吧?别人哪里敢差遣额楞泰啊。

额楞泰假装糊涂,提醒说:“请王妃找找看,或许盒子里有礼单吧?”

奇雅果然在盒底找到一张精致小笺,上写:前院厢房七公子,借宿有扰,薄礼略表谢意。

她不禁莞尔一笑,问道:“七公子是谁啊?”

“不知道。”额楞泰真有点糊涂了,难道王爷拿他开涮,把别的男人的东西送进来,在王妃面前让他找死?

还好王妃没有再追究,对他说:“东西我收下了,你下去吧。”

额楞泰向王爷回话时,拉旺多尔济问他:“王妃说什么了吗?”

额楞泰答道:“王妃问我七公子是谁,我哪知道啊?还好她没有说别的,把东西收下了。”

拉旺多尔济反问道:“本王有六个哥哥,你说七公子是谁?”

“噢!”额楞泰恍然大悟:“难怪王妃问的时候笑得••••••”

“她是笑着问你的?”拉旺多尔济追问道:“笑得怎么样?”

“王妃显然心中有数,”额楞泰借机吊一吊拉旺多尔济的胃口:“笑得倾国倾城,王爷没看见真是可惜。”

拉旺多尔济的脸果然黑了:“本王要不是看你上了年纪,是府里的老人,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王爷饶了我吧,留着我的舌头还要给王爷王妃传话呢。”额楞泰贫着嘴,赶紧溜出门去。

她笑了,礼也收了,拉旺多尔济心想,那她肯定喜欢我七公子这一招了。

奇雅收了额驸送的书,十天半月都有事做了。

李易安的词,她最喜欢的是作者少女时期写的的那些,词句柔美洒脱,感情细腻安适,让她怀念在父母庇护下的悠闲生活。不过,她遗憾她没有早看到这些词,因为,闺中少女还可以有憧憬,而她,如今已经嫁做人妇,无可选择了。

接下来她读王昌龄的作品,一半是写大丈夫壮志的边塞诗,一半是写妇女生活的闺怨诗。她在感叹女子依附于男子而生的无奈时,也看到了男人不易为的苦衷。她很感慨,王昌龄是个男人,他写男人胸怀写得好也就罢了,怎么写女人心思也那么传神呢?她猜到额驸让她看这些是有深意的,是想让她多理解男人一点,多担待男人一点吧?

最后她读《西厢记》,才知道原来男女之情,从邂逅初见开始,双方心里有那么多的情愫,那么强的吸引,那么多的不确定。可是她和额驸,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夫妇了,没有一点悬念。她往后看,到张生和莺莺幽会之时,才意识到额驸以前跟她说的那些撩拨人的情话,有一些就是从此书中出典的。她心里不由得懊恼起来,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读到这本书,要是早有点见识,也不会在额驸面前那么面皮薄,那么轻易就让他哄得晕头转向了。额驸让她看这本书是什么意思?哼,想引诱她出二门去跟他幽会吗?做梦!

奇雅提醒自己,绝不能被额驸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了。额驸犯了大错,对她用强,还把她弄伤了,这样都可以原谅,那以后的日子不是暗无天日吗?

自从阿爸搬进了七公主的院子,乌达尔就不怎么敢踏进这个院门了,毕竟十八岁算成年了,七公主说得对,要避嫌。从前院到二门,要经过阿爸住的厢房,不跟阿爸打个招呼说不过去,就算跟娜吉尔一起来,来得太勤了也不合适吧?而且那次他跟娜吉尔一起来的时候,春茗说公主最近都在读额驸送的书,很专注呢。这时候七公主制止了春茗,说“也没什么,读着解闷的”,但是他看得出,七公主的心情明显地比上次感伤落花的时候好多了。看来阿爸真是又把七公主哄住了。

乌达尔不禁垂头丧气,阿爸跟七公主有名有份,现在又有近水楼台的便利,叫他乌达尔哪里有机会霸住七公主的心?阿爸想要住进七公主的院子,就可以说搬就搬,这对他乌达尔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十八岁的乌达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切地感到名不正言不顺的悲哀。

茫然无助之下,乌达尔决定到库伦去躲一躲。温景瑜和拉旺多尔济都赞成乌达尔去库伦,赛拉罕在库伦有府邸,乌达尔去了住在哥哥那里什么都不用操心,要是顺带把婚事也弄出个眉目,那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呢。于是乌达尔就这样准备出行了。

出发那天,乌达尔去向阿爸辞行,心里盘算着要找机会进二门去向七公主告个别。结果不用乌达尔开口,拉旺多尔济就说带他一起去见七公主。乌达尔哪里知道,他阿爸虽然住在这个院子里,但是已经多天没有见到奇雅了,现在也正想找个借口进上房呢。

在乌达尔面前,奇雅先招呼拉旺多尔济:“额驸请坐啊。”

她这是在人前给额驸面子。

乌达尔一听,七公主对阿爸很生分啊,于是狐疑地看了他阿爸一眼。

拉旺多尔济倒没想那么多,一撩袍子在奇雅的对面坐下来。这就形成了一个乌达尔站着面对两位长辈的格局。厅里所有的人都觉得理该如此,只有乌达尔觉得压抑。

拉旺多尔济见乌达尔站着不出声,就提醒说:“你叩个头,就此别过,路上自己保重。”

于是乌达尔面色凝重地跪地叩首,说道:“乌达尔向阿爸和七公主辞行,你们多保重。”

拉旺多尔济嘱咐说:“你到了库伦,跟着你哥哥到处走动走动,王公贵族家的待嫁姑娘要多留心,也可以叫你嫂嫂替你引见一下。要是能像你哥哥那样定下一门合适的亲事,你阿妈和我就放心了。”

奇雅见乌达尔听了这话神色不大自然,就提醒拉旺多尔济说:“额驸还是先让他起来再说话吧。”

“对对,”拉旺多尔济跟着说:“你起来说话。”

乌达尔站起来,但是一言不发。

奇雅真诚地说:“我希望你在库伦过得开心。帮我向赛拉罕和他的福晋问个好。”

还好,七公主没有催我成亲,乌达尔想着,答了一句:“那我走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乌达尔,今天话这么少,奇雅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乌达尔觉得好受多了,毕竟七公主还关心他。

乌达尔一走,拉旺多尔济就吩咐春茗:“春茗,去准备茶点。”

“是。”春茗知道额驸这是要跟公主单独说话,他们最近是个什么情形春茗是知道的,所以她出去的时候没有带上门。

“额驸请回吧。”奇雅客气却冷淡地说:“我叫春茗把茶点送到你的厢房去。”

“你还不肯见我吗?”拉旺多尔济失望地说:“这都多久了?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一个月还没到呢。”奇雅不满地说:“额驸说过不来烦我的。”

“你还觉得我烦啊。”拉旺多尔济可怜巴巴地说:“你不是收了我的礼吗?那该消消气了吧?”

“我几时收了你的礼?”奇雅板着脸反驳说:“我收的是前院厢房七公子的礼!”

拉旺多尔济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点点头,附和地说:“对,对,现在这里没有什么七公主七额驸,只有七小姐七公子。”

他站起来,做了一个揖:“七小姐留步,小生不宜久留香闺,告辞了。”

“你••••••”这回轮到奇雅一愣,但是拉旺多尔济看上去挺认真的,她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已经要赶他走了,现在人家真要走了,难道她又跟他多话不成?

“你走好。”奇雅忍住了好奇心,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