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浓情转淡
发布:08-20 18:13 | 4770字

乌达尔和娜吉尔兄妹赶在白月节之前回到了赛音诺颜的王府,拉旺多尔济高兴得很。他们兄妹要是赶不回来,那家里过节就太冷清了,很显然的,今年少了德西娜母子四人,家里就显得人丁不旺。

无论拉旺多尔济怎么掩饰,他也开始着急上火,因为还是没有一点德西娜母子四人的消息。那三个男孩,现在分别是十五岁,十三岁,十一岁,都是长身体学本事的时候,但是却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当阿爸的能不着急吗?他的情绪,影响着王府里所有的人和事,最显著的影响就是他与王妃奇雅的关系。他不想在奇雅面前流露不安和急躁,所以渐渐开始躲着她。奇雅好像完全了解他的心思,对于渐渐减少的恩爱亲密毫无异议。随着冬天封冻季节的到来,两个人的关系明显转淡。

乌达尔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王府的。他小心地避免与奇雅碰面,直到白月节的家宴,他看见与阿爸一起坐在上座的七公主,面色有点苍白,神情过于平静,有王妃的雍容气度,但是没有了少女的鲜活气息。注意到阿爸与七公主没有什么亲密举止,而且两个人都不大有精神,乌达尔既高兴又担心。

家宴冷冷清清,今年拉旺多尔济与哥哥们正式分了家,所以哥哥们也各自在家过节,不过来聚了。往年拉旺多尔济总是嫌德西娜生的几个儿子太过嘈杂顽皮,恨不得想喝令他们住口,今年才觉得有几个少规矩的孩子会让这种场合热闹许多。最后莎莉尔鼓励一向体弱又胆小的英迪为全家人表演歌舞,八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完成一个说得过去的自我展现,喘着气有点怯怯地等着阿爸评判。

拉旺多尔济没有让英迪失望,打起精神大步走过去把英迪托起来转了几个圈,热烈地夸奖她:“英迪真了不起!唱得好跳得好!阿爸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本事这么大!”

英迪受了夸奖,兴奋地回答:“我偷偷练了很久了,希望阿爸喜欢我,夸我。”

拉旺多尔济把英迪抱在手上说:“阿爸当然喜欢你!英迪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可爱了!”

他在英迪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才把她放下去。英迪兴奋地跑回她阿妈身边,小小的人儿因为受到重视而满面生辉。莎莉尔轻轻抚摸她的头,帮她平静下来。

乌达尔见英迪表现过了,就悄悄问娜吉尔:“你不去表演一个?”

娜吉尔摇头说:“不,今晚的头彩应该留给英迪,不然会打击她的自信心。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她。”

乌达尔不相信地看了娜吉尔一眼:“从库伦回来以后,你懂事多了。”

娜吉尔回敬他一句:“从库伦回来以后,你说话好听多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各做一个鬼脸,心照不宣。

拉旺多尔济注意到乌达尔兄妹的小动作,也猜到是和英迪有关,平日里他这个阿爸最喜欢健康漂亮活泼的娜吉尔,现在英迪开始懂事了,他以后要注意一碗水端平。今晚娜吉尔没有在妹妹表演之后上场,拉旺多尔济给她一个赞赏的眼光,娜吉尔会意地向阿爸笑笑。

一直比较沉默的奇雅,这时候终于开口说道:“娜吉尔日渐亭亭玉立,心智也开始成熟,她是喀尔喀草原上的一颗明珠。不知道以后谁会是那个幸运的人,能够把她捧在手心里。”

拉旺多尔济看看奇雅,觉得今晚自己对王妃太过疏远了,于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说:“是啊,娜吉尔现在,就是你嫁给我的时候的年纪。”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王妃并没有看他,而是羡慕地看着娜吉尔。他的表示亲近的举止,没有得到回应。他知道王妃不是不懂他的意思,而是不想回应他的亲近,否则不会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把手臂收回来,失去了做进一步表示的动力,脸上显得落寞。

其实拉旺多尔济心里还有一个疙瘩,他与奇雅圆房已经快一年了,前面几个月他只在意欢爱和愉悦,并不在意王妃受孕与否,所以每一次房事他都很酣畅享受,顺其自然,没有压力。但是卸任乌里雅苏台将军之后,他真心想要王妃为他诞育嫡子,每一次同房都尽力想让王妃受孕,但是努力了几个月,王妃还是一点怀孕的迹象也没有,这让他觉得颇为泄气,甚至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生育能力了。

男人的自尊使得拉旺多尔济不愿意跟奇雅谈这样的事,也不想跟一眼就可以把他看穿的温景瑜去谈,他觉得只能跟莎莉尔说说看。

家宴散了之后,拉旺多尔济来到莎莉尔的房里。莎莉尔显然没有料到王爷会来,刚刚把英迪哄在床内侧睡着了。

莎莉尔不确定拉旺多尔济要不要留下过夜,犹豫地问道:“王爷••••••要我帮你宽衣吗?”

拉旺多尔济小声答道:“先叫人来把英迪抱走吧。”

莎莉尔很欣喜,赶快叫了一个仆妇进来,小心地把英迪抱出去。

门关上之后,拉旺多尔济鼓励地对莎莉尔说:“都老夫老妻了,你在我面前还是这么小心翼翼。你胆子就不能大一点吗?”

莎莉尔这才敢靠近他,两只手灵巧地把他的佩刀和腰带除下,就扔在地上,再把他的袍子脱了,也扔在地上,然后乖巧地贴到拉旺多尔济身上去,温柔地亲他抚摸他,直到拉旺多尔济有了反应,拉着她倒在床上。

房事结束之后,拉旺多尔济问莎莉尔:“你觉得我老了吗?不如前几年了吗?”

“王爷怎么会这样问?”莎莉尔小心地看看拉旺多尔济,然后深情地答道:“王爷,你真的很好,比年轻的时候更好,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这都是你给我的。”

莎莉尔的回答让拉旺多尔济心理上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温柔地回应她:“莎莉尔,你说的话,总是让我舒服,顺心。”

然后拉旺多尔济才说出自己心里的疑虑:“英迪都八岁了,家里很多年没有孩子出生了,你说••••••我是不是••••••不行了?不能再有孩子了?”

莎莉尔吃了一惊,她知道温景瑜偷偷吃避孕的汤药,因为不想再生孩子;她自己也吃过,因为身子弱怕经受不起生产或者小产之苦,不过后来见拉旺多尔济不怎么来她这里,她就停了药,现在她也不太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有孕。避孕的事,如果让王爷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莎莉尔身上冷汗直冒。但她到底是温厚的人,不想让王爷自寻烦恼,就开导拉旺多尔济说:“王爷忘记了?生了英迪以后第三年,我小产过一次;德夫人好像这些年也有过两次小产。还有,去年白月节王爷紧急离家之后没多久,我又小产过一次,怕你分心,没敢告诉你。”

“真的?”拉旺多尔济的面色稍微好看一点了。

“当然是真的。”莎莉尔接着说:“王爷,你正当壮年,肯定还可以再有孩子!不过我和温夫人是有点老了,有点力不从心了。但是你还有王妃啊,她年轻,而且她生的是嫡子。”

后面几句话,她本来是想为自己和温景瑜开脱一下,没想到无意间触到了事情的根源。

“王妃••••••”拉旺多尔济失望地说:“到现在••••••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莎莉尔这才明白拉旺多尔济真正的疑虑所在。她胆小怕事,但绝对不笨,一下子就猜到王爷与王妃最近的疏远肯定跟子嗣有关。

“王妃才多大?有的是时间。”莎莉尔安慰拉旺多尔济说:“德夫人生第一胎时二十岁,温夫人生第一胎时十九岁,我生英迪时都二十六了。王爷不能心急,越急越成不了事。”

“是吗?”拉旺多尔济的声音明显地如释重负。

“是的,王爷要放宽心。”莎莉尔感觉到拉旺多尔济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就算王妃二十岁才生第一胎,都有时间生四五个,王爷何必急在一时?要是弄得心情不愉快,就不值得了。”

“你说得对。”拉旺多尔济心里好受多了,忍不住把莎莉尔搂紧,赞叹说:“你总是为我宽心!”

他接着信心陡增地说:“你也不老,说不定今晚你就怀上一个儿子了!”

莎莉尔松了一口气,总算给王爷解了一个心结。这样对阖府上下都好。

此时在奇雅的上房厅里,温景瑜母子四人正陪着奇雅守岁。原来家宴结束之后,看到王爷跟在莎莉尔母女之后离开,温景瑜怕七公主心中不悦,就提议陪七公主守岁。奇雅还没有睡意,就答应了。

乌达尔很高兴有机会在七公主身边再待一会儿,当然他很注意分寸,不乱看,也不多话,真的是一个陪客。

喝了一盏香茶之后,温景瑜提议:“七公主,不如我们来写几副春联吧。从前我在关内的时候,过年都要写春联的。”

奇雅点头应和:“是啊,我想起皇阿玛每年初一都要在重华宫写上好多副春联,分赐给王公大臣,让他们分享福祉。”

“那公主今晚可要多些几副,让我们王府上下分享福祉。”温景瑜很应景地说。

奇雅谦虚地推让:“温师傅还不知道我那点墨水吗?还是温师傅写吧。”

温景瑜认真地答道:“公主的尊贵身份,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只要是公主写的,贴上去就是陋室也会生辉。”

“好,我写几副,就贴在我这院子里。”奇雅不再推让,招呼乌达尔说:“乌达尔,你文采好,你说,我写,好不好?”

“公主吩咐,敢不从命?”乌达尔恭敬地应承了。

笔墨具备,奇雅抬头看着乌达尔,等着他开口出彩。

乌达尔平静地说出第一副:“紫气升漠北,凤仪满庭辉。横批:奇福雅眷。”

温景瑜赞许地说:“这个很大气,可以贴在外院的正门上。公主觉得呢?”

“很好,我写下来。”奇雅钦佩地看了一眼乌达尔,开始挥毫。

“等等,”乌达尔突然有点犹豫地说:“用了公主的名讳,不知道••••••是否不恭?”

“不要紧,”奇雅说:“如果有人看出来,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自己的主意。这样就没有不恭之说了。”

“你怎么知道公主的名讳呢?”温景瑜问乌达尔。

“这个••••••”乌达尔一时语塞。

“你一定是当年听到我和额驸的赐婚诏书里念出来的吧?”奇雅机智地帮乌达尔解了围,还不露痕迹地加上一句:“你记性真是好。”

“哦。”温景瑜听了,表示赞同:“这孩子记性就是好。”

乌达尔感激七公主为他解围,佩服七公主反应机敏,更为他和七公主之间点点星星的默契而暗自激动。

等奇雅写好这一副,温景瑜才问:“公主的闺名,是哪几个字呢?”

为了避免让乌达尔叫她的闺名,奇雅抢着答道:“横批中的奇和雅两个字。”

“啊,”温景瑜赞叹:“这两个字很配公主。”

乌达尔看一眼奇雅,他知道她抢着答话就是不让他叫她的闺名,但是他没有理由反驳,按礼制,他确实要避公主的名讳。他沉默片刻,渐渐露出一点笑容,觉得公主其实又在帮他的忙,试想如果他脱口而出叫公主的闺名,他阿妈该有多么惊奇和紧张啊。

奇雅,乌达尔和温景瑜兴致勃勃地写春联,而娜吉尔和巴特尔因为无聊已经在炕榻上睡着了。

最后写完的时候,奇雅说:“温师傅,夜已深,你们不要回去了,就在厅里将就一晚吧?”

温景瑜看娜吉尔和巴特尔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他们,就说:“那我们就打扰公主了。”

于是奇雅进卧房去休息,温景瑜和乌达尔就在厅里炕榻上躺下。

暗夜里,乌达尔兴奋地睁着眼看着屋顶,难以入睡。里面就是七公主的卧室,她已经睡着了吗?还是她也像自己这样兴奋,还在想心事?

卧室里,奇雅并没有睡着,不过她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黯然神伤。她的额驸躲着她已经有一阵子了,而且没有一句解释,他们之间没有争执,莫名其妙地就疏远冷淡了。从前她的额驸很在意她的反应,花心思逗她开心,但是最近他越来越忽略她了。她觉得她现在已经有正室的心胸了,她不会吃温师傅和莎夫人的醋,也不介意额驸不来陪她,她努力修身养性,看淡红尘。她自己都感觉得到,这样的努力,其实就是一把钝刀,慢慢地扼杀她的活力和灵气。她为自己感到不值,因此伤感。不过,她又屡屡把自己从自怜中拉出来,把刚到眼角的眼泪忍回去,她没有放弃她自己。温师傅不是说过吗?女人不能为了男人活,也不能为了孩子活,要为自己活。

乌达尔要是知道七公主并没有想到他,估计也会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