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妃断案
发布:08-20 18:13 | 4706字

如胶似漆的几天之后,年少的固伦公主奇雅对她的额驸开始眷恋。她不好意思明说,但是她无声的纯情更让拉旺多尔济着迷。

她让拉旺多尔济给她描眉,往往两只眉毛已经画好,拉旺多尔济站起来要去衙门了,她也不起身,只用两只胳膊箍住他的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她一这样拉旺多尔济就一点也抵抗不了了,哪怕十分的决心即刻也就化了,乖乖地又坐下来,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也不说话,互相看着,大手摩挲小手。奇雅的眼里满是娇媚与不舍,拉旺多尔济眼里满是宠爱与怜惜。总是要春茗在卧房门外问“王爷今日去衙门吗”,奇雅才不情愿地抽回她的手,起身把拉旺多尔济送到门口。拉旺多尔济坐在衙门里,每每想起他临出门时奇雅看他的眼神,就心神不宁,恨不得马上回公馆去。

晚饭后奇雅也有功课给她的额驸,让他把她当天写的诗词里故意漏掉的字填上。拉旺多尔济文字功底不错,而且有意逗弄奇雅,为区区几个字往往要改来改去,一直玩到临睡前。常常是还没有上床奇雅已经被哄得面红耳热,无处可藏的小女人神态令拉旺多尔济完全无法抗拒。

某一晚,拉旺多尔济在极致的欢愉之后躺在奇雅的身边,奇雅在他的耳边对他窃窃私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让我再也离不开你了,你把我害惨了,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在意你这么多。”

拉旺多尔济动情地反驳她:“是你把我害惨了!我从来没有对哪一个女人迷恋到这种地步!恨不能把你藏进怀里时时带在身边!”

奇雅狠命地往拉旺多尔济怀里挤:“你把我藏进怀里!我要时时跟着你!”

拉旺多尔济抱着奇雅,轻轻拍她,哄她平静下来:“奇雅乖,该睡觉了,我守着你,我护着你••••••”

第二天早上拉旺多尔济醒来,一睁眼发现奇雅穿着男装坐在床沿上调皮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拉旺多尔济疑惑地问。

“我要跟你一起去衙门里。”奇雅坚决地说:“这样我就一整天都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胡闹。”拉旺多尔济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哪有王爷带王妃去衙门办公的?”

“你不要说我是王妃呀,”奇雅出主意说:“衙门里又没有人认识我。我穿着男装,你就说我是新到的笔帖式。”

“这不行,”拉旺多尔济颇为担心:“要是让人发现你是女儿身怎么办?你已经嫁给我当了王妃了,不能再像孩子一样想着法子贪玩。”

“我不是去玩的!”奇雅反驳说:“我是去跟着你,看你做事的。你也不吃亏,想看我随时可以看,你不是说恨不得把我藏在怀里吗?机会来了你又不肯。”

她用两只手揉捏拉旺多尔济的耳朵,甜蜜地求他:“我把你的耳根子揉软一点,好让你听话,答应带我去。”

拉旺多尔济耳朵热了,身上热了,心和嘴就软了:“你饶了我吧,你这样要害得我起不了床了。那你答应我一定要装得像,露出破绽就赶紧回公馆,不许赖皮。”

“是!”奇雅高兴地说:“我肯定装得像的!我跟赛拉罕去集市就一点都没让人看出破绽。起来吧,我帮你更衣。”

奇雅跟着拉旺多尔济到了衙门里,在大门口碰到塔格图,塔格图躬身拱手说:“王爷今天真早。”

“这位是塔格图将军。”拉旺多尔济先向奇雅介绍说:“衙门里除了本王,就数塔格图将军职级最高。”

奇雅恭敬地躬身拱手说:“塔格图将军,在下有礼了。”

“这位是••••••?”塔格图看着拉旺多尔济,问道。

拉旺多尔济没想好怎么介绍奇雅,一时语赛。

奇雅见状连忙接话说:“在下是新到的笔帖式札兰泰,我阿玛是一等公兆惠。因阿玛早年平定准噶尔之乱时与喀尔喀老亲王颇有交情,故而此次拜托王爷照应我,让我住在他的公馆里。”

“噢。免礼。”塔格图有点犯迷糊地说:“你是兆惠大人的公子,我怎么不记得朝廷要从京城派个新的笔帖式来啊?”

奇雅赶快圆谎:“因时间仓促,任用的书信是由我昨天才带给王爷的,并未事先发到衙门里。”

拉旺多尔济帮腔说:“对,昨天才到,本王也没有准备。不过凭兆惠大人与老王爷的交情,本王自然要照应札兰泰公子。”

“当然,应该。”塔格图对他们说:“那我先行一步,王爷与公子请自便。”

塔格图走后,拉旺多尔济松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你编故事这么像真的,怎么会想到札兰泰的?”

奇雅鬼鬼地笑道:“我在额娘那里有一次偷听到他们议论,要把我赐婚给札兰泰,说我们年貌相当,不过后来额娘没有答应,觉得他家世不够好。刚才情急之下,就拿他出来抵挡了。”

“札兰泰当然配不上你。”拉旺多尔济的声音里颇有醋意:“你额娘做的对,把你给我留着。”

“王爷!”奇雅提醒他:“你再这样说就要害我露陷了。”

“好好好,不说了。”拉旺多尔济打住话头。

拉旺多尔济在他的乌里雅苏台将军大堂里办公,他安排奇雅坐在他左手边角落的桌前看文案卷宗,嘱咐奇雅不要出声。不断有人来向拉旺多尔济请示汇报,签字用印。人来人往之中,拉旺多尔济偶尔瞄一眼奇雅,只见她看得认真入神,有时似乎在思考什么,安安静静地不出声。

等到一个没人的空当,拉旺多尔济走过去小声问奇雅:“累不累?要饮茶吗?要出恭吗?”

“我不累。什么都不要。”奇雅头也没抬:“这些卷宗里的案例都很明了,但是都没有结果。我在想,要是我坐堂断案的话,会如何定案。”

“给你看的东西,当然不能太难。”拉旺多尔济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我看都不看的。坐堂的是个四品章京,最近他因病告假,把你手里的这些案子都延期了。”

“那我来替他坐堂断案吧。”奇雅抬头,兴致勃勃地说:“我看这里有个案例一目了然,我可以断的。”

“你的身份是笔帖式,”拉旺多尔济说:“没有坐堂断案的资格。你看看文档解解闷就行了。”

“那我在后堂询问原告被告,了解案情,增补卷宗,总可以吧?”奇雅说。

拉旺多尔济想了想,说道:“好吧。你想过问哪一个案子?叫人安排原告被告证人等,都到衙门里来,你就在我这大堂后面的偏厅里问话。”

“那太好了!”奇雅兴奋得忘了形,站起来要往拉旺多尔济的怀里靠。

“札兰泰公子!你要露陷了!”拉旺多尔济装着严肃的样子说。

奇雅马上缩回去,朝门口看了一眼:“好险啊!幸好没人。”

她坐下来,指着卷宗说:“这个案子,原告一人,是一个千户佐领的儿子,被告两人,一个是该佐领的小妾,一个是小妾的情郎。佐领年老病死,原告要娶父亲的小妾,小妾不从,要嫁自己的情郎。原告因此状告小妾与情郎通奸,要求衙门将父亲的小妾判给他,并将那情郎收监下狱。”

“这有什么好说的?”拉旺多尔济说:“我们蒙古的婚俗,男人死了,妻妾尚有生育能力的,家族里有人愿意要,优先嫁给他们就是了。儿子娶庶母比外面的男人有优先权。”

“啊?这么荒唐!”奇雅惊得嘴都合不上:“辈份不同,如何使得?”

拉旺多尔济轻飘飘地说:“女人就是男人的财产,那个老佐领把小妾娶进门,他死了这小妾就是他留给家族的遗产,他的儿子有继承的优先权,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当然,被儿子继承的只能是庶母,养母和继母都不行。”

“这不符合大清律例!”奇雅说:“大清律例明文规定,所有人都不许娶庶母及族中伯母、婶母、嫂子、媳妇。女子改嫁须聘与异姓,族中嫁娶与奸淫同罪。”

“那是满人入关以后才跟着汉人学的。”拉旺多尔济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外藩蒙古并未入关,大清那些律例管不到我们这些事。”

“可是,”奇雅辩驳说:“你们归附大清了呀,这里也是大清的疆土啊。”

拉旺多尔济耐心地解释:“朝廷对我们外藩蒙古向来是大事集权,小事放权,这种财产继承婚嫁续娶一类的事情,都按我们的规矩办。”

“可是,”奇雅还要争取一下:“改嫁也要看那女子的意愿啊。既然都成了一个案子,那肯定不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顺理成章吧?”

“也是,”拉旺多尔济觉得不大对劲:“要是没什么名堂,应该私下了结了,不会告到衙门里来。给我看看。”

拉旺多尔济匆匆看过卷宗,说道:“难怪,那小妾的情郎是个正六品的骁骑校。原告一定是私下里争不过他,气愤不过才递上诉状来,因为那骁骑校就在我麾下当差。”

“卷宗里的札布尔,”拉旺多尔济接着说:“你不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吗?就是我派到王府去接你来的那个札布尔!他怎么跟人家的小妾搅在一起?”

“是他呀!”奇雅想起来了:“那现在就叫他来问问吧。”

“他认出你来,你不就露陷了?”拉旺多尔济提醒奇雅。

奇雅很有信心地说:“要是他知道我可以帮他,就一定不会揭穿我的身份。”

“你不能帮他!”拉旺多尔济急了:“此案虽小,但代表一个很普遍的婚嫁问题。我们喀尔喀蒙古有不少婚嫁是族内继承的,女人丧夫后应该优先再嫁族内的男子,继续生育,避免财产外流,维护家族稳定。这个案子,你要是帮札布尔,就会开一个先例,往后就是一团乱麻了!”

“我不想给你惹麻烦,”奇雅郁郁寡欢地说:“可是我觉得女人也有自己的心愿,应该嫁给她喜欢的人。”

“你不要管这件事了。”拉旺多尔济说:“我去跟札布尔说,让他好自为之。”

“你要把有情人拆散,”奇雅难过地说:“你的心好硬。”

“你看你,为别人的事,跟我说这样的话。”拉旺多尔济的语气缓和了一点:“办法也还是有的。比如••••••想办法让原告家族里,没有人敢要这个女人;或者,出一大笔聘金,让原告满意,不再坚持告状。最好两个法子一起用,软硬兼施。”

“那就想想办法吧。”奇雅轻轻地说:“我喜欢你了,才知道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宁愿去死。其他的女人,也是这样吧。”

她深情而又无助的眼神让拉旺多尔济想抱住她,好好安抚她,但是他瞟一眼门外,有杂役在扫地。他忍住冲动,轻叹一声:“奇雅,不要为别人难过了。你这样,我很心痛。只要能让你高兴,我愿意想办法。”

过了几天,这个案子办得差不多了。札布尔带着他的心上人德仁高娃到衙门里,在后堂向拉旺多尔济和奇雅叩谢大恩。

札布尔和德仁高娃双双跪在地上,札布尔说道:“小人感谢王爷和王妃成全我和德仁高娃,让我们在相爱多年以后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德仁高娃深深地叩头说:“王爷王妃是我的大恩人!从今往后我每天都为王爷王妃烧香祈祷,祝王爷王妃一世安康!”

穿着男装的奇雅把德仁高娃扶起来:“你起来吧。好好跟札布尔过日子。”

拉旺多尔济对札布尔说:“札布尔你也起来吧。本王本来应该维护我们蒙古人的婚嫁旧俗,只是王妃不忍心拆散你们有情人,本王不想让她失望。这件事,你们不要张扬,要是有人效法,本王以后会为难的。”

札布尔恭敬地答道:“是,小人知道如何去应对。小人看到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羡慕不已,以后会以王爷为楷模,对妻子呵护照顾。”

“你们回去吧。”拉旺多尔济说:“千万不要对外人说王妃在这里女扮男装。”

札布尔保证说:“当然不说,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等札布尔和德仁高娃出去了,奇雅对着拉旺多尔济娇俏地一笑,满意地说:“在下谢谢王爷鼎力相助!让这件事表面上符合习俗,暗地里成人之美!王爷你好聪明啊!在下钦佩不已!”

拉旺多尔济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动,忍不住就要拉她的手:“我动那个脑筋,就为了看你这个样子。”

“小心,这里是衙门!”奇雅躲开拉旺多尔济说。

“我是玩不了这种躲躲闪闪的游戏了,”拉旺多尔济说:“明天起你不要来了,纸里包不住火,露陷了我也不好收场。”

“嗯,好吧。”奇雅不情愿地说:“那我白天不跟着你了,傻傻地想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