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瞧见。
奇怪了,刚有人叫我呢,怎么这一转身就找不着人了,是不是菜花作弄我了,我刚提嗓要喊,大伯和小叔从前屋匆匆的跑过来,瞧见了我也没说啥,往鸡舍跑了。
我探脑袋去瞧,就瞧见了小叔和大伯两个人一人架着龙子哥一边胳膊从鸡笼里出来,奶奶跟在后头说:“现在还制不住,还等晚上亥时。”
继妈也说:“师姐,这……现在不太好办了,这喝了鸡血的魂儿,可没那么好对付了,要不找那瘸子过来看一看。”
“没必要。”我奶一口回绝,才到我跟前拧住我的耳朵根就拉,气得不行:“季海棠你现在是越来越能耐了,怎么来的。”
“爬,爬爬爬墙……”我被拧疼了,有些结巴,“疼,疼。”
“还知道疼啊,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奶奶咬着牙说,拉着我胳膊往里屋走,继妈身后边跟着劝:“师姐,你别动不动就打她啊,好好的一孩子给你打成什么样儿了。”
奶奶哼了一声:“不打她不长记性。”
我哼唧哼唧的跟着,闹不停:“奶,你别扯我耳朵,别扯我耳朵啊,耳朵都要给你揪下来了,轻点轻点……”
见我求饶,奶奶总算是松了一些。
龙子哥被扶到里屋,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一股霉味,伯娘拉了一下开关,挂在床头的灯泡就亮了,房子角上堆了几袋米糠和一些衣服,看起来乱糟糟的。
“春明,你去山脚底下找些艾草回来,春贵你把龙子的衣服找出来几件,在院子里堆个火埋些火炭,龙子妈你把他手脚绑在床头,英娥……”奶奶有条不紊的吩咐。
我贴门背站,瞧着龙子哥身上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当即就喊了出来:“奶,你看龙子哥身上有烟,他是不是着火了。”
见我如此,继妈朝我奶使了个眼色,一把拉我出去,:“行了啊棠棠,别瞎说了,你先跟外边儿呆着。”
“烟……”我还不死心,指着那个方向朝我奶嚷:“奶,你看啊,那烟就在龙子哥身上,你瞧不见么,烟越来越大了,房子要着火了。”
我一边喊一边上前想要去拉我奶,被她往继妈怀里一推,飞快的说:“英娥,快,抱走她。”
“妹儿乖,那不是着火,你看错了。”继妈把我摁在怀里,一把捞起我往外面走,肚子咕噜噜的喊了几声,我仰头,可怜兮兮的说:“继妈我饿了。”
继妈呆了一下,愣是没忍住笑:“好,继妈带你吃东西去。”
夜晚降临得很快,今天不知怎的,好好地天居然一直在闷雷,等到七八点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继妈带着我到伯娘家去,脸上表情有些重。
后院里烧了一堆火,龙子哥被绑在门板上放在火堆边,我奶也站在边上,脸映得通红通红的,小叔捡着艾草往火里扔,白天被龙子哥咬死的公鸡也扔在一旁。
伯娘蹲在边上,哭哭啼啼的:“龙子,你咋魔怔了,你这样让妈怎么活下去啊,妈可就你这一个儿子啊。”
“行了,秋凤在这儿呢,”奶奶没好气的打断了一下,头扭往一边:“秋凤,你捡你哥的两件衣服来,扔火里烧了,舀一碗新米来,把案子上的香烛也一起拿来烧了。”
秋凤姐支了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来了,”奶奶拿眼角瞥我,指了指柚子树底下,说:“英娥,你在边上抱住她了,等会儿驱鬼的时候棠棠估计有些反应,她这两天瞧见了,撞邪了。”
“晓得。”继妈应了一声,死死地抱住我。
奶奶啪嗒啪嗒说完,又回头吩咐:“春贵和春明你俩兄弟就负责看住龙子,别让他咬舌头了,粗布把嘴给绑了,按住他,不管他怎么喊都不能给松开了,要不然……就没得救了。”
大伯看了一下我奶,语气沉重的说:“我晓得了,三婶儿就求你了。”
奶奶勾起嘴,又哼一声:“春贵,我也是举手之劳,这下边儿的事自有其定数,龙子做了什么你们自己也是知道的,现在报应遭了,我插手管也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下面能给些薄面,至于行不行,那看造化了。”
“知道知道。”大伯连连点头,来回搓着手,看起来无比辛酸。
天一黑就开始刮风,这房子又在山脚底下,风声呜呜呜的吹跟人哭声儿一样一样的,我缩在继妈怀里看奶奶拿出来桃木剑,不知咋的就笑了。
“棠棠,笑啥?”继妈奇怪的看我一眼,我老老实实的说:“我也不晓得,就是想笑就笑了。”
我哪里说得上来,就是觉得奶奶这个样子太好笑了,她本来就不是很高,此时拿着那一把剑看起来跟玩儿似的。
继妈没话了,只是叹气,我也不晓得她叹个啥。
我奶拿着桃木剑就开始挥起来,秋凤姐跪在边上往火里扔衣服,那火苗窜得老高了,伯娘捡艾草丢进火堆里,一会儿就烧出一股味来。
“天灵灵,地灵灵,四面八方显神灵,七星明灯引魂灵。”奶奶嘴里念咒,手中桃木剑在空中乱刺,火花噼啪的爆了一阵。
“房子要着火了。”我没头没脑的念叨了一句。
门板上的龙子哥忽然剧烈的抽搐起来,嘴巴里哇哇大叫,嘴巴被绑了所以没听清他喊了什么,我指着他笑:“继妈你看他,那男人坐他身上掐他脖子里哩。”
“棠棠!”继妈眼中都是震惊,捏着我胳膊可疼了,抖着声儿问:“你瞧见谁了?”
我面不改色,趴在我继妈耳根说:“龙子哥身上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我没见过,继妈你知道是谁么,为什么大伯和小叔没有把他给拉下来。”
风呜呜的吹着,继妈脸上映着火光,嘴巴都抿成一条线,她一只手就遮住我的眼:“好了,咱不看了啊,棠棠,闭上眼。”
“哦。”我应了一声,眼皮上觉得有些糙,估计是继妈手上的茧子。
继妈不想让我看,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了,可是总觉得耳后有些痒,忍不住的就要笑:“继妈,你别往我耳后根吹气了,痒着呢。”
“棠棠,别动。”
继妈的声音很沉,把我放下来掐着肩膀站她跟前,我看着我奶烧了一把黄纸往碗里扔,龙子哥还是在挣扎着,被我叔死死地按着。
靠近火边特别热,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大顺畅,嘟囔着:“奶,龙子哥身上骑了一个男人,掐着他脖子呢,你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