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人嫂子刚回国你就把人搞进了医院,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温棠顿住脚步。
透过包厢门窗口,可以看到周泽远斜倚在沙发卡座里,眉宇间透着几分躁郁,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长腿交叠,晃着杯里的酒。
他没接话,有人立刻打趣,“这哪的话?人嫂子藏国外这几年,远哥见一面都得找借口去,人终于回来了可不得好好泄泄火?”
“那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周氏都上市了,远哥打算什么时候破局甩了温棠?”
周泽远一味的喝酒未语,直到有人追着调侃。
“远哥,怎么不说话?你该不会做局做的把自己也栽里面,喜欢上温棠了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那道混不吝的声音才响起。
“喜欢?”
周泽远紧蹙着眉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唇角扯着讥讽。
“换你,你会喜欢上一个挡箭牌?她连倩倩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远哥,你就不担心温棠那性子,万一知道了,非得跟你划清界限,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吗?”
这话一落,有人嗤笑出声:“这话可太抬举温棠了,你们忘了她对远哥有多深情?恋爱脑附体,舔狗哪有不舔的道理?”
一字一句,清晰明了。
包厢里的那些人,温棠基本都认识。
他们平日里见了她从不叫她嫂子,她以前一直都觉得是调侃,如今才懂,人家早把她的身份拎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已经认清了自己只是周泽远追求真爱的掩体,也或许是已经大哭大悲过一场,又或许是破而后立否极泰来。
听见这些话,温棠没有太多情绪,反而,内心生出了前所未有过的平静。
她踱步离开,刚过拐角就撞上一道身影。
温棠下意识想躲,可男人只看一眼就堵住了她。
“哟,还真是你啊,温棠。”
这声音……
温棠缓缓抬眸,看清楚男人长相的那一刻,全身僵硬如坠冰窟。
眼前的人是她养父母唯一的儿子——温明昊。
温明昊二十岁那年被送去了国外,这些年一直都没回来过。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回国的话为什么她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温明昊狡黠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紧盯着温棠,“别来无恙啊,妹妹!”
声音黏腻刺耳。
温棠听得心里发怵,鸡皮疙瘩四起。
她试图从一侧快步走开,结果刚抬脚温明昊就又挡到了前面。
“走什么?这么多年没见,不该跟哥哥好好叙叙旧?”
温明昊逼近一步,酒气喷在她脸上:“你说当年要是周家那小子没横插一脚,咱们的孩子是不是都该会打酱油了?”
黏腻讥诮的笑唤醒着尘封的记忆,那把锈迹斑斑的尖刀终归还是扎了过来。
就一瞬,温棠的脚像是被钢钉钉在了原地,耳边也只剩尖锐的嗡鸣。
温明昊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狡黠的眸底透着兴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乖,跟哥走,咱们去好好叙叙旧!”
温棠吃痛地皱眉头,拼命想挣脱,可温明昊的力气远大于她,手腕被攥得生疼,怎么挣都挣不开。
“脾气倒是没变。”温明昊脸上那副不怀好意的模样一点也不遮掩:“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他拽着温棠就往包厢方向里走。
温棠急得眼眶泛红,却又手无束缚之力。
眼看着她就快要被温明昊拖进包厢的那一刻……
“哗”一部手机猛地飞了过来,“咚”的一声正中温明昊的裆部。
温明昊痛得手忙脚乱捂着裆部跳脚,抓着温棠的手也松了。
温棠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温明昊瞥头在看清来人不少的那一刻,也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的逃窜。
几个穿着制服的保镖忙不迭地追了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很快没了声响。
温棠跌坐在地上,还没从惊惶中缓过神,一只裹在黑色衬衫袖口里的手臂就伸到了她面前,姿态礼貌又绅士。
几乎同时,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还好吗?你们认识?”
听到这个声音,温棠反射性地抬头,目光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心跳顿时慢了一拍。
居然是他——封砚辞。
封砚辞保持着俯身的姿态,剪裁得体的衬衫西裤完美地展示着他挺拔的身形,袖口下露出的腕骨若隐若现,腕上的名表泛着惑人的光泽,暖黄色射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矜贵又禁欲。
温棠定了定神,摇头,声音有些发颤,“不认识。”
随即,她抬手搭住他的手臂,借着那股平稳的力量站起身,又抿唇:“谢谢。”
封砚辞目光落在她被攥得发红的手腕上,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棠心里却莫名发虚,脚尖悄悄蹭着地面,连肩膀都透着几分放不开的拘谨,垂着的眼睫颤个不停,愣是没敢与封砚辞对视。
不知道是上午斗胆打完电话晚上就在这偶遇上的缘故,还是被温明昊的出现吓着了的缘故。
说实话,她还没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
封砚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闪躲,先开了口,“我不吃人。”
“……”
温棠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封砚辞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人都是这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但横的怕不要命的,懂?”
这是在教她怎么面对欺压?
温棠悟了悟,云里雾里嘀咕出声,“意思,我要横的不要命?”
封砚辞眉头轻蹙了一下,“命没了拿什么横?我的意思是要有不怕事的劲。”
“哦”。温棠小声应着,两手在身侧轻轻绞着。
封砚辞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衣递给她。
“找个地方聊聊?”
温棠本能地想拒绝,可对上他沉静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接过糖塞进了嘴里,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稍稍压下些许慌乱。
夜风从天台的四面八方涌来,吹散了些许室内的闷热。
封砚辞倚在栏杆上,侧脸在城市霓虹灯的映照下明明灭灭。
“指圈多少?婚纱照想去哪拍?婚礼喜欢中式还是西式?蜜月有没有心仪的地方?”
“啊?”
温棠被问得有些懵,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她上午和他通话的时候说的给他时间考虑结婚的事。
他这话的意思是考虑好了?
这才多久?
温棠不确定,试探着问:“一天时间都不到,你真的考虑好了?”
封砚辞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颔首,“嗯。”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温棠却并没有想象中轻松。
明明,电话是自己主动打的,口也是自己主动开的,人家真答应了她反倒开始犹豫。
她做事一向果断,怎么就在这事上扭扭捏捏起来……
看着封砚辞真诚的眼神,温棠咬了咬唇,最终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其实我刚刚撒慌了,那人我认识,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封砚辞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意外。
温棠琢磨不明白,索性继续道:“我的条件没外面传的那么好,虽说出身温家,但只是个养女,中途还差点被弃养。养父精明只图利,养母市侩很现实,哥不成器是混账,就连跟周泽远的这段感情也是一笔烂账……我的过去,其实,腐朽不堪。”
“封砚辞。”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大拇指,眼神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高楼大厦,沉默半晌,才又艰涩开口。
“要是真接了这茬,可就一辈子甩不脱了,你……真的不再多考虑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