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正厅。
由于沈家刚出了个状元郎,现下履行以前的约定,上门下聘,谢家自是受宠若惊,十分重视,谢家家主谢仕儒与主母沈氏亲自接待。
午宴亦设的十分丰盛且隆重,谢家族亲长辈以及府里的少爷小姐统统都被邀出席。
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就是一场女方家庭的订婚宴。
当谢韫心一身简素的来到,整个正厅都为之一静。
毕竟往日的谢韫心最喜张扬、最爱炫耀、最讲排场,只要出门,必定浓妆艳抹、华衣美服、珠翠满头、奴仆成群。
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成想,当她退去一身累赘,露出真容,竟有这般惊为天人的璀璨皮相,绝艳不可方物。
当然,全场寂静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知道就在昨天,谢韫心的身上才发生了轰动全府的“捉奸之事”。
原以为谢韫心根本不可能有脸出现在这样的家庭宴会上,不成想,人不但来了,还别出心裁,一改往日常态,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被众人盯着行注目礼,这一刻,谢韫心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听了廖嬷嬷的话,按照原身以往的风格来打扮。
可真的太累赘了。
她昨日穿成那样出府一趟,混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等下她还要再出府,可不想再像昨日那般受累。
好在前世的她,见惯世面,眼下这点小场面,吓不着她。
面色不改,谢韫心走向原身的父母,行了一礼,道:“父亲,母亲。”
“韫儿,你……”沈氏也为谢韫心一身的简素所震惊,但看此刻的女儿容色天成,比之平日里不知好看多少倍,顿时,又惊又喜又欣慰,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嗯,今天,不错。”谢仕儒原本还想端着,不想理会这个女儿,毕竟昨天出了那档子事,他这个父亲深觉丢人。
可此刻也忍不住点头称赞了一句。
他所有的子女里,就数谢韫心这个唯一嫡出的女儿生得最标致好看,可以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为此,平日里沈氏对这个女儿过分溺爱,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闹出昨天那样的丑事,他都没有真正的惩罚这个女儿,而是默许了沈氏招婿的决定。
而谢仕儒的夸奖,顿时就让沈氏眼前一亮。
她当即拉着谢韫心走向沈砚之的父母,笑呵呵道:“哥哥,嫂嫂,你们看,我们韫儿是不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呢?”
沈家夫妇相视一眼,便一起笑着点了点头。
但谁也没接话,且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没办法,谁叫原身恶毒凶戾的名声,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这个天底下,除了父母会无条件的疼她爱她,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母亲,我才起床,早餐都没吃,肚子好饿,我要吃饭。”谢韫心本也没打算装,沈氏夫妇不待见她,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但想好的“好好表现”还是得演一演,务必让沈家夫妇对她的印象再深刻点。
这不,一听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但好意思说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还张嘴就叫饿,沈家夫妇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这孩子……”沈氏既尴尬又心疼,抬头望了望门口,道:“菜都已上桌,等砚之来了,我们就开席。他去找庭兰了,按理说,应该也该回来了呀。哎,哎哎,你这孩子……”
话未完,沈氏陷入了更大的尴尬之中。
因为,谢韫心在说了肚子好饿要吃饭后,转身就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座位,然后,拿起筷子,直接开吃。
吃相倒也不会难看,甚至,慢条斯理的,带着几分优雅,竟有些赏心悦目。
但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有人真的觉得赏心悦目。
要知道,这就是一场订婚宴。
所有长辈都没有落座,正主也没有到来,谢韫心竟就自顾自的一个人吃了起来,这是不成体统,更是大不敬。
谢仕儒这个父亲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一看到自己女儿连吃饭的样子都那么好看,想要训斥的话到了嘴边都没舍得骂出来。
最后还是沈氏,尴尬的宣布开席,又主动拉了娘家哥嫂入座,招呼家中长辈族亲动筷,场面才慢慢没那么尴尬。
只是这样一来,等沈砚之、谢泠音、谢庭兰三人来到正厅之时,宴席已经开始多时。
“砚之,到这来坐。”沈氏是打心里喜欢沈砚之这个状元郎侄子的,一见沈砚之回来了,她立即起身,将人拉来了主桌。
还好巧不巧的将沈砚之安排坐在谢韫心的旁边。
谢韫心一边不停的吃饭,一边在心里翻白眼。
沈氏这直白的做派,就差没有脑门上写出自己的意图。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怕人说闲话,这拳拳爱女之心,谢韫心都要有点感动了。
所以,当然得有所回应。
于是,谢韫心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扔进沈砚之的碗里,然后,笑得两眼弯弯道:
“表哥,还没恭喜你金榜提名高中状元呢,表妹我不像五姐姐会绣鸳鸯香囊送给你。谨以此鸡腿,聊表心意,望表哥笑纳。”
此举一出,全堂寂静。
哪有人送礼送鸡腿的啊?
还是宴席桌子上现成的。
而且,这话里还是别的信息,谢五小姐竟然给沈状元送了鸳鸯香囊!
虽说今天下了聘,但到底还没成婚,这般主动私相授受,实在有损女子矜持,且于礼不合。
才在邻桌落座的谢泠音,突然被Que,顿时整个背脊都僵硬了。
毕竟是事实,多少会做贼心虚。
同样的,沈砚之也是身躯一震,然后,一动不动。
因为,他面前的碗里有汤,而谢韫心给他夹的这个鸡腿不是慢慢放到他碗里的,而是用扔的。
没错,就是那种直接扔的。
很有准头。
鸡腿精准落在他碗里,然后,砸起碗中汤水四溅,沈砚之当场被泼了个满面。
宴席之上,大家都是体面人,何曾遇到过此等状况?
更何况还是沈砚之这样端方雅正的皎皎君子。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的儿啊……”还是心疼儿子的沈夫人,先反应了过来,一声惊呼,连忙起身,拿了手中的丝绸帕子,想给沈砚之擦掉脸上的汤水。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直接捞起桌布,就朝沈砚之的脸上一阵用力的抹。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表哥表哥,你没事吧?我给你擦擦,擦擦哈!”
谢韫心万分抱歉,一边道歉,一边大力的擦。
左擦。
右擦。
上擦。
下擦。
完了,再打个圈儿的全脸擦。
桌布很粗糙,擦在脸上跟被刀片刮似的。
沈砚之整张脸,原地痛麻。
一动不能动了。
“好啦,擦干净了。”谢韫心拍了拍手,一脸大功告成,然后,又笑着朝在坐众人挥了挥手,道:“大家慢慢吃,我已经吃饱了,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走人。
脚步之利索,眨眼间,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沈砚之:“……”
沈家夫妇:“……”
谢家夫妇:“……”
众人:“……”
全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