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程以夏下意识倒退半步，再抬眼的时候，只看到那矜贵冷傲的男人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将手杖拄在地班上，点着沉重的节奏。
一步步，向程以夏走过来。
程以夏赶紧低下头，不敢再与苏商年的对视。
可是下一瞬间，一枚红木手柄不轻不重地顶挑起程以夏的下颌。
是苏商年的手杖。
程以夏的视线被迫使抬高。从这个角度看着苏商年，那样如同天神一样俯视的眼眸里，只剩下令她瑟瑟寒意的光芒。
唐斌见状，走到苏商年的身边。
他敛了敛风度，口吻比刚才多了几分严厉。
质问程以夏道：“苏小姐，你只是个拿提成的销售模特，珠宝的真假与你并无关系。你为什么要得罪主办方的人？”
“我……”
程以夏鼻腔一酸，泪水沿着眼角滴落下来。透过纱布，掠过伤口，疼得火辣辣的。
“丢出去。”
就在程以夏不知所措的时候，苏商年突然收回手杖，也解放了她那积压得生疼的下颌。
在苏商年看来，一个只不过长了双与程以夏相似双眼的女人 ，不值得他为此多费一句话。
而她那副瑟瑟缩缩的模样，在苏商年看来，莫不是也如那些故作可怜的俗气女人一样，期望得到一些垂青和机遇罢了。
回去的出租车上，程以夏蜷缩在后座的角落，看着手机里自己那张被绷带缠满的脸，眼眶一阵阵发酸。
她想，苏商年大概是真的认不出她了。
他亲口下令毁了自己的容貌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如今狼狈成这幅模样，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吧？
在会所站台上，她毅然决然揭发珠宝是假的。
她不清楚自己会惹来多大的麻烦么？
不，她只是做不到隐忍不发。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苏商年被别人愚弄罢了。
车开的很快，程以夏的泪水越来越汹涌。
司机在前面惊叫：“小姑娘，你受伤了是不是？要不要帮你报警啊？”
“不，不用了，谢谢。”
程以夏用手背抹去自己脸颊上的血泪。
她想，就算是警察来了，也断不清她与苏商年这场不知对错的孽缘吧。
三日后，程以夏只身来到门诊去换药。
看着医生很不乐观的表情，她的心里一阵慌张。
“医生，我的脸……情况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啊？”
“唉，已经跟你说了要好好养。不要再感染，不要再扩大创面才是。你看看你，这都肿成什么样子了？而且这几处又缝了针，会造成二次留疤的。就算将来要做整形复原，也是很不容易的！”
“没关系，如果不能复原。那，就随便换一张脸吧。等我以后攒点钱……现在，还是给我妈治病更重要。”
程以夏苦笑着摇摇头。
事到如今，她还会在乎这些么？
她想，如果能够换一张脸，苏商年或许就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只是，她真的希望他永远都找不到自己么？
一颗心在纠结与矛盾的双重边缘下，程以夏疼得毫无章法。
“随便你吧，反正我们医者父母心，该说的都说了。”
医生无奈摇摇头，然后刷刷刷地开了些单子给程以夏，“先拿些药回去涂着，总之先治疗下感染。这些药可能会有些过敏反应，起疙瘩或蜕皮都是正常的。你不用担心，日常就戴口罩墨镜吧。等新皮肤长出来了，我们再看看怎么安排后续修复。”
“嗯，谢谢医生。”
程以夏点点头，拿了单子起身出去。
现在，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状况了。
妈妈的医药费眼看就要欠款了。李明宇前天过来，硬是给她塞了三万块。
她不好意思接受，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算借下，以后再找机会尽快还了吧。
所以，摆在程以夏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找到工作。或者，接到活。
站在公交车站牌后面，程以夏硬着头皮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林老师，我想问问最近还有什么设计项目？我这边有几个样稿，要不要发给您看下？我记得您上次说，这个月会接一个大展，要我帮您留档期的——哎，林！”
“嘟嘟嘟——”
电话那端毫不客气地留下了一段忙音，这让程以夏很是心塞。
她和林老师的工作室有合作过好几次。少说也出了五七样设计品，挂在人家的设计师头上。
一直以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今天突然挂她电话呢？
程以夏想不明白，于是又打了另一个电话。
“杜经理您好，我是苏小夏，我想问问您上次说那个主题立项定好了么？我最近正好有空，想接几单。我能加急出设计的，我——”
然而更加出乎程以夏意料的，这位杜经理竟然更加火爆，直接开口就骂上了。
“苏小姐，合作就免了吧！像您这样没有职业道德的枪手，卖了设计拿了钱，又到外面到处张扬？你跟那些又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有什么区别？我这小工作室，立不起您这尊大菩萨！”
说完，对面也把电话给挂了！
程以夏顿时一头雾水。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到处张扬了？做枪手本来就是不光彩的事，要不是为了生计，她是万万不愿意拉下这个底线的。
可是一连几个电话都是这样，自己到底是得罪谁了？
此时此刻，电话的那一端。
杜经理一脸谄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哈腰殷勤道：“方小姐，您可还满意？”
方芳端坐在沙发上，红唇一抹，指尖衔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
“做得不错。今年的下半场，有我们罗诗工作室一口饭，就有你们一口汤。”
说完，方芳狠狠捏碎烟蒂，眼中磨过一丝狠戾与得意。
苏小夏，一个不知好歹的小枪手罢了。
那天在会所发生的事，是她这辈子遭受过的最大耻辱。
竟敢在苏先生面前揭发自己买设计稿的事，还敢当众揭穿珠宝真伪？
简直是活腻歪了好么？
起先，方芳也没想到那天在会所见到的毁容女人，就是一直以来给自己代枪的设计师。
后来经过查证，她就更是无法咽下这口气了。
“我一定要让你好看，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