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节
发布:02-23 05:20 | 5113字

来时,已是快十点了。山庄中的员工少了不少,但还有更多选择了留下。大家有说有笑地在各自做着事情,恍惚那天夜里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小禾说,他想过了,等这件事情结束,再开业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招工了,这些留下来的员工,工资再提三成。

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很快,时间便近了十二点,也便是梦中巫牙说的正午。

我犹豫着,却最终还是走到了梨园中。我不知为何我无法抗拒,我安慰着自己,也许一切就会在今天结束,以后,我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

梨园中,很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走着走着,便到了空地附近,我惊讶的发现,靠近空地的那几颗梨树,竟然开花了,这明显违反常理。我拨开开满了梨花的树枝,看到了空地上站着的那个身影。

他的身影比我昨天看到的更加虚幻,像是随时都是破灭一般。

“你来了!“他笑着说,声音又一丝欣慰。

我看着他,想了想,问:“为什么我会做那个梦?“

“你以后不会再做了,因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低下了头,我跟着他垂下目光,我看到他的脚下原本贴着符纸的地方,放着一个短笛。

短笛似乎是玉的,质地白润。而它下面压着的符纸,却只剩了一张,这最后一张,也似乎用不了多久便会烂了。

我收回目光,问他:“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吗?”

他点头:“是的,这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我的?我不解地皱了眉头。而他无视了我的疑惑,笑着说:“我要走了,生生世世都不再见了!你要好好的,要幸福……”

我还想问他,我从不记得我有这样一根短笛,而且我根本不会什么乐器,但是他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话音落下,便消散了,虚幻的身影如一面镜子般裂成了一块块,然后化作了晶点,化为虚无。他刚消散,这短笛下唯一的一张符纸也破碎了,碎成了几片纸屑,随着突然而起的风吹走了。一起吹走的还有那梨树上满枝的梨花。一瞬间,像是下起了雪。

我看着那漫天的花瓣,怔在了原地。

他就这样走了?

许久,我才回过神,那些花瓣不知去了哪里,一片都未留下。我走过去,捡起了短笛。短笛入手冰凉,我端详了一下,看不出奇特,便放弃了。

回到竹楼,正好碰上来寻我的小禾。

“怎么了?”我问他。

他说:“封老来了,正找你呢!”

“啊?在哪?”

“在我书房!”

去书房见封老前,我将短笛放到了自己房间中,不知为何,我不想让封老看到那根短笛。

§§§005 短笛传魂

进了书房,封老一见我,目光顿时一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变得凝重起来。他问:“你去过梨园了?“

我有一瞬间的慌乱。见我点头承认后,他又问:“没遇到什么?“

我摇头,想了想,又将符纸没了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脸色一变,顾不得再与我说什么,直奔梨园。

小禾见状,心中忐忑,也跟了过去。我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到了空地,封老一看,果然符纸已经不在,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将那日用的龟壳和铜钱又掏了出来。当铜钱从龟壳中倒出时,他看着那排列,脸色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我像是做了坏事不敢承认的小孩,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封老,怎么了?“

封老收了龟壳和铜钱,说:“没什么。“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回到竹楼办公室后,封老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含着某些我读不懂的深意,看得我浑身不自在。不过,他很快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小禾。他对小禾说:“老夫建议,将这片梨园挖了,种一片桃树。“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要挖了梨园?

小禾同样惊讶,还有点为难。

“必须要挖了吗?“

封老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那块空地的地方,最起码要挖三米深。我估计下面有些什么东西!“说完,封老又看了一眼,这一眼将我本打算说出口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我没有再说什么,而小禾为了山庄的安宁,即便再难,也是要一试的。

后来,小禾陪着封老去山庄四周转转,说是看看风水能否稍微改善一下,去去晦气。而我,则回到了房间中,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梨园,心中竟满是不舍。

忽然,我想起了那支短笛。短笛大概20厘米左右长,共有8个孔,玉石质地,握在手中,冰冰凉凉,很舒服。看着看着,便情不自禁的举起了短笛,凑到了唇间。

然后,我看见自己的手指无比自然地搭在了几个孔之间,那姿态,仿佛练了十几年一样,如本能一般熟练。唇间气轻轻一吐,手指像是不受我控制一般,已经跳跃了起来。笛声悠扬而起,带着某种说不完道不清的悲伤。

那种悲伤,好像感染了我,吹着吹着,我竟再难以为继。风迎面吹来,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满是泪。

我为什么要哭?

低头去看手中的短笛,忽然间瞧见尾端有刻痕,凑到眼前细看,是两个繁体字。我习过书法,认得这两个字。

上书,歆月。

歆月……

是它的主人的名字吗?可是,我记得巫牙在将它送我之时,说得是,物归原主,这本来就是我的。我叫洛水月,不是歆月。

那歆月二字,又是何意?

是何意?忽然间,脑袋便疼了起来,像是被人拿东西在脑袋猛地狠狠来了一下。这突然炸开的疼,让我一瞬间便忘了所有的事情,只记得歆月二字。

歆月……

再睁开眼时,我穿着一身粗布袄子,躺在地上,不远处,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男男女女。

我撑起身子,脑袋的疼痛让我不由得痛呼出声。前边的女子听到声音转过了身子。见到我,她轻咦了一声,说:“你没死?“

我皱了一下眉,哪有人一见面就说人死的。那女子瞧出了我的不悦,也没在意,迈了两步,走到我身边,也不伸手扶我,只问:“怎么样?没事吧?“

我晃了晃疼得有些厉害的脑袋,站了起来,眼前有些晕,但我还是瞧见了不远处躺着的那些人。惊慌瞬间占据了我整个身体,连疼痛都已变得不再清晰。

“娘——“

“姐——“

“连姨——”

没有人一个回应我,他们躺在那里,随着生命的流逝,躯体逐渐变得冰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上天刚刚夺走了我的父亲,现在却把所有的亲人都给夺走。

上天为什么要这般的无情?滚烫滚烫的泪水成串成串滚下,落在他们冰冷的躯体上,却怎么也温暖不了。他们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听我笑,听我说话,听我撒娇,他们再也不会对我笑,对我怒……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

“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了背后,轻声说道。我没有答话,因为我听不到,也不想听到。

她继续说着:“你看,害了你家人的那些人,我都已经帮你杀了,一个没落,这仇都已经报了,你就别伤感了。你还活着,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我还是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她或许是走了。因为我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我一直坐在那里,那条荒芜的黄土路上,周围没有任何植物,也没有任何人烟。我不明白这样一条路上,为什么会出现山贼。他们不是应该躲在多山多林的地方吗?

天逐渐黑了,周围逐渐出现了一些动物的叫声,似乎还有狼吼声。我开始害怕起来,看着逐渐昏暗的天地,再看看荒芜的周围。

我忽然间后悔起来,后悔没有搭理那个女子。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

我回过身,前面大约七八丈开外有一个身影。听声音,好像是之前的女子。我蓦然欣喜,她还在这里。忽然间,那些恐惧悄然散尽。

“走吧,天黑了,那些饿狼就要出来觅食了。“她在劝。我本已动摇,却听到了饿狼觅食四个字,又犹豫了起来。若我走了,谁来保护他们?

“你真麻烦!“女子有些无奈,她走了过来,轻松就将亲人的尸体一个个全部堆到了一起,然后再把那些贼人的尸体叠到了外面。

“先这样吧,明天我再帮你找人来把你家人的尸体都拉回去找地方入土为安。“忙完后,女子拍拍手说道。

朦胧的夜色中,我只看得清她身体的轮廓。我有些羡慕她,如果我有她这样的身手,是不是娘亲他们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恨起自己来。为什么当初要学那些女红,而不是学一些武术剑道,否则今日也不会是这般的结局!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又哭了起来。

女子见我又哭,不耐了起来。

“还没哭够啊!再哭,我就走了,不管你了!”

听她这么说,我害怕她真的将我一个人留在这荒野之地,立马收了声音,却依然止不住抽噎。女子见状,不悦地嘟囔:“小孩就是麻烦!“嘟囔完,竟真的自顾自往前走,也不管我。我见状,慌忙跟上。她走得极快,人又高,一步的距离抵得上我两步,我需要慢跑才跟得上她。

就这样走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她才放慢了脚步。

“你叫什么?“

我一边紧盯着地上,害怕一不小心被哪个石子给绊一下,摔个跟头,一边回答:“我叫楚歆月。“

“哦,姓楚?跟那个刚刚被斩首的宰相什么关系?“

听到她提到斩首的宰相,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继续往前走着,半响见我没有回音,才发现我远远地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她问:“怎么不走了?“

黑暗中,泪水一滴一滴碎裂在脚下的石头上。

“他是我的父亲。“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她的,因为第二天醒来后,我再也记不得后来的事情了。

醒来是在一间客栈中。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找人将我的家人全部拉了回来,停在了城外的义庄里,着人在装殓。

下午,她带我,带着我的家人,去了她选定的墓地。墓地是在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山谷里,绿树青山,还有一眼小湖,风景很不错。娘亲他们应该会喜欢,只可惜,父亲不在一处。

§§§006 天下第一

京城,天下第一楼。

我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那日安葬了家人之后,楼凤,便是那个救我的女子,见我无处可去,便带我来了这里。天下第一楼是一处花楼,是这世间所有想寻花问柳的男人最想来的地方。她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是留在这里,还是另寻活法。

一个月过去了,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嫁人都还嫌早,又是身无分文,唯一还剩下的东西只有十岁生日时,父亲送我的一支短笛。白玉做的短笛,也算是少有的精品,若是拿去当铺少说也能换个百十两银子,可是我不舍得,这是我仅剩的念想了。生活是残酷的,问我清楚的明白,若是我离开这里,便只剩卖身做奴做婢这一条路了。

我不想失去人身的自由,楼凤说过,若是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做一个清倌,并且不必签卖身契,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在这里的所有一切用度都算是我借她的,我,日后若是要离开,必须要还清。

我同意了她的要求,于是,训练开始了。我需要学的很多,琴棋书画,样样都需精通。幸好,我对这些都略懂一些,总算还能撑过那紧凑而冗重的课程。上课的老师要求都很高,稍有差错,便会有惩罚。一年的时间里,我几乎是每天都是趴着睡觉的,因为老师说,我是靠手和脸蛋吃饭的。

时光如梭,一转眼,两年已经过去。当新年的炮竹声响过,我已是十五岁了。而今年,我要学习的是,如何让男人开心。

她说了,清倌虽说不卖身,却并不等于不卖笑。我知道,这是免不了的,因为这是一座花楼,这是一个糜烂的世界。

一年时间,在麻木中,迅速的流逝……很快,三月十八便在了眼前。

三月十七的晚上,明月依然如盘。楼凤带着我来到了第一楼的第五层。第五层只有六个房间,有三间是空的,还有三间住着的都是第一楼中最红的姐妹。她带着我走到了名叫醉月的房间,推开门,然后告诉我:

“从明天开始,这间房间就是你的了!“

我转头看向她,不明白这是何意。我不过是一个新人,哪里能住在这个房间里。她读得懂我眼中的疑惑,微微一笑,说:“我相信你!“

她走了进去,我跟在她的身后。醉月房中,有着一个很大的露台,稍稍抬头便可看见如盘的明月。皎洁的月光洒在光滑的地板上,折射着一种柔和的光芒。

我很喜欢这个房间,就因为这个露台。

“月歌,你以后就叫月歌!“她忽然说道。我明白,改名这是免不了的,还好,月歌这名字,挺不错,我挺喜欢。

三月十八,是一年一度竞选花魁的日子,也是我正式我成为清倌的第一天。而我作为清倌的第一战,便是拿下花魁之名。

我很有压力,楼凤却胸有成竹。

花魁之选上,美女如云。我一身白衣,带着吹着面纱的斗笠,站在观看的人群中,心中忐忑不已。终于,轮到我了。我抱着怀中的瑶琴,挤开人群,踏上了舞台的台阶。

台上早已有人放置好了琴台。我在琴台前坐下,将瑶琴放好后,目光透过薄薄的面纱,不由自主地向着舞台对面的天下第一楼望去。

即使隔着面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