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插手本王的事情了?难道本王做事,也要你的指点了吗?”宋弈晟口气虽然淡淡,但是却让安福无话可说。
他只能叹口气,然后拎着个袋子在前面领路。
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蓝茵几乎闭着眼都能走这条密道,一路走出去,她正想问要往哪里走的时候,却看到宋弈晟一言不发,径直的走向“自己的”坟墓。
她愣住了,看着他就这样走过去,然后在坟前停下,慢慢的蹲下身来。
安福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陪着。
蓝茵心头纷乱如麻,不知道他突然半夜三更来这里做什么,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就是为了来看看她的坟?!
走过去,却发现一点声音都没有,宋弈晟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她的墓碑,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场景,让人觉得无比的诡异。
“蓝茵,我又来了!”他轻声的说,温柔细语。
蓝茵看着那坟,虽然还算簇新,可是坟头周围已经有不少青草了,显然这坟,几乎是没人来过的。
宋弈晟此刻,就在慢慢的整理着那些长得凌乱的草,将杂乱的除去。
当安福把袋子抖开的时候,蓝茵才看清,里面全都是纸钱和元宝,不由得有些惊讶,“王爷不是之前已经烧过了么?”
她记得,头七那夜,自己随他一同烧了纸钱的,可是今天……
“那夜你撞见的,是头七。今天,是她的五七!”他淡淡的说,“你今日所问的,有何可比,她都已经不在了,死人跟活人之间,还有什么可比较的!”
他叹息,然后点燃火,慢慢的往里丢着纸钱。
五七,她自己都不会记得的,宋弈晟却把她的忌日,这些种种,记得那么一清二楚!
蹲下身来,一同随他烧着纸钱,不知道是祭奠自己,还是在告慰他。
“王爷,差不多就行了,时间久了,恐被人发觉!”安福还是有些不安的,也很不想主子惦记这样一个女人。
他不懂,主子为什么对她总是念念不忘,她根本不值得啊!
“发觉?”宋弈晟不无讥讽的笑,“现如今,还会有谁来主动为她上柱香?安福,我知道你不喜她,素来也有很多人不喜她,谁知道她所承受的,她只是太傻了,太傻!”
蓝茵眼睛觉得有点热热的,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些,没人念及过她有多辛苦。
为了宋诸铭,为了维护他良善的名声,一切下毒手肮脏的事,都由她来做。
他说不忍,她就狠下心去,他说不甘,她便替他去争取,他说蓝茵我想要那个位子,她一路披荆斩棘。
她只知道,他宠她爱她,自己也愿意倾尽一切回报。
可是在她“死”了月余,却听到有人说她傻,有人看得懂她,很想哭,却又很想大笑。
不敢让他看出什么,便转过头去抹了抹,顺手擦掉了眼泪。
“怎么了?”宋弈晟问道。
“火呛,眯了眼!”她擦掉,红着眼圈转过来,“没事!”
夜风起,看着他略嫌单薄的身子,蓝茵轻声道,“王爷,相信您的心意,她一定能感受到,夜凉了,还是回吧!”
他默默的站起身,看着火光逐渐由大变小,纸灰也在风中越飘越远,却始终没有动。
“王爷,您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好不容易调理好些身体,不能不保重自己!”蓝茵继续说,“逝者已矣,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该怎么活下去!”
他眸光闪了闪,转头看她,“小鱼,你说的对!”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他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墓碑,“走吧!”
蓝茵回眸也看了一眼,无声的离开。
…………
虽说宋弈晟已经纳了蓝茵为妾,可是毕竟也只是个名头,并没有真正的夫妻之实,蓝茵也只在他房中搭了软榻,方便随时照顾他。
看着他沉沉睡去,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直以来,睡眠就不太好,总是容易失眠,今日经历了这么多,更是无法安睡。
五七!她的五七,宋诸铭的新婚,真难以想象,他是故意选了这一天,还是真的这么巧合!
这一天,宋诸铭迎娶新王妃,她上一世的小叔子却在烧纸祭奠她,多么讽刺可笑啊!
蓝茵看过去,见他已经睡着了,被子滑落在腰间,有些不放心,起身去帮他拉了拉,生怕他着凉了。
好不容易身体总算好转,千万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她不知道宋弈晟有没有怎样的安排,从她思考的角度出发,若想把一切重新夺回来,先要解了王府的软禁再说!
这样进出都不方便,谈何崛起!
她或许是想的太多,一直到天明才勉强睡着,这一觉,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蓝茵绝没有想到,她生怕宋弈晟着凉,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下半夜就已经灼热起来,自己没注意,天明睡着后,身子已经滚烫了。
宋弈晟起床时叫她不应,察觉不对,过来摸了摸已经是浑身烫得不像话了。
想来是昨夜吹了夜风着凉了,立刻遣了人去寻大夫来,熬了药灌下,依旧睡得昏昏沉沉。
“王爷,您去休息吧,老奴来照顾小鱼吧!”安福依旧习惯叫她小鱼,知道主子不过跟她是有名无实而已。
“不了,这几日你也忙前忙后的,去歇着吧!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坐会儿!”宋弈晟挥了挥手,不打算交给别人。
“可是王爷,您的身子……”安福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我身子最近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就要多活动活动,才能好的快!”他微微一笑,“好了,别再说了,先去休息吧!本王若是累了,再唤你便是!”
他都这样说了,安福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宋弈晟手中握着的依旧是那佛经,看着她沉睡的脸,忍不住抬手抚摸了下她的脸颊。
皮肤很光滑,若不是摸得出根本不是什么人皮面具,他有时候都会恍惚,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一个叫做燕小鱼的女子,还是就是叶蓝茵?!
她们之间是那么像,可又那么不像!偶尔有时候他会困惑,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叫燕小鱼的人,还是他幻想出来的。
手感是那么真实,她不是幻想出来的,是真切存在的,老天是派她来协助自己的吗?
他本无意于追逐那个位子,可是宋诸铭,你为什么要连她都害了!她是那么的爱你,一心一意的为你,到最后,却也成了你登基路上的垫脚石。
你的心,真的有这么狠吗?
蓝茵昏昏沉沉,觉得很热很热,哪里都跟火炉似的,热的她要喘不过气来,忽然就觉得贴上来一股凉意,侵入肌肤,舒服的她舍不得放开!
本来想多贴一会儿,可是忽然那凉意似乎要抽离了,哪里能舍得,立刻抱紧了冰凉的源头,还主动将脸凑了上去。
宋弈晟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个宛如八爪鱼般的女人,这还是平时那个进退自如,谨守礼仪的燕小鱼吗?
她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还用脸颊在手心蹭啊蹭,甚至连腿都要架上来了,嘴里喃喃着,“别走,别走……”
哭笑不得,可是心底深入,却又涌出一股柔情,他索性便不再动弹,将那卷佛经也放了下来,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就势在软榻上贴着她躺了下来,温声道,“不走,我不走!”
这淡淡的话语却如定心丸,蓝茵露出甜甜的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接着睡着了。
一夜好眠!
046、心结
平素看着很强韧的人,病起来,当真如泰山压顶一般,
蓝茵第二天就没有起得来,身上一直躺得跟个火炉似的。
宋弈晟抱了她整整一夜,用自己身上的温度试图让她降降温能凉快点儿,但是起效似乎不大。
“水!”坐在床畔,他吩咐道,然后接过安福手中的水,就着蓝茵的唇,一点一点的喂了下去。
看着水多半漏在了外面,他又细心的给擦去,再换上湿的帕子,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王爷……”安福有些看不过眼了,“您去歇歇吧,这儿有老奴来伺候着就行了!”
她燕小鱼就算再怎么样,不过是个丫头,为了个丫头,让主子累倒了,不值得。
看着一张小脸俏丽苍白,嘴唇明明已经灌了不少的水,却还是干涩的起皮,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为了自己做了不少。
“算了,还是我来吧!”他叹了口气,“安福,着人去请的大夫,来了没有?”
“王爷……”安福就是想说这件事的,“云阳王昨日才大婚,虎卫军说不敢去叨扰,因此不得令不敢放行!”
终于,一向平静的宋弈晟脸上也有了怒色,“这都什么时候了,平日里管进管出,也就由得他们了,现如今是人命关天,怎么连个大夫都不让请了!咳咳……”
或许是因为动怒牵动了喉咙,有些不太舒服,他咳咳的干咳起来。
看到他情绪激动,安福也紧张了,“王爷,您别激动,老奴这就亲自再去一趟,一定把大夫请回来!”
其实,在他看来,这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
燕小鱼不过是是着凉发烧,也谈不上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儿,可是主子却是那么的焦急。
上一次见到主子如这般焦急,好像还是在……数年前了。
同样的是,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不同的是,为的是不同的女人。
他们家主子,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听到安福说他再去请,宋弈晟的情绪稍稍平和了点儿,“那你就跑一趟吧,能打点就尽量打点了,也别太起冲突!”
“老奴明白!”安福点头,他也放心,毕竟安福在身边跟了那么多年,行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
“等等!”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他,看到安福近前,便低声吩咐,“别去仁药堂!”
仁药堂,就是神医落穄子所在的地方,虽然是神医,可是万一暴露了,终究对谁都不好。
为了安全起见,燕小鱼身上这普通的病症,还是请普通的大夫来看就好。
安福领命就去了,宋弈晟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刚要站起身,就被她一把抓住手。
干涩的唇瓣动了动,微微逸出声音,“别……走!”
这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她让他别走了。
夜里他翻身要起床时,渴了想喝水时,只要稍一有动静,她就会紧紧抓着他不放。
宋弈晟有些无奈,又不能硬生生的推开她,看着她紧闭的眼眸,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小鱼,小鱼……”他试探着唤道,但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还是在做梦!
慢慢的,将手从她的掌心里挣脱出来,然后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盖盖好,顺手捋了一把她颊边的刘海,这才转身走到软塌边靠下。
因为她的病,他一整夜也几乎没怎么休息,此刻有些困倦,但又不忍走开丢她一人。
看来安福是顺利得以出去了,没多久,宋弈晟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猛然睁开眼,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先生这边请……”
“里面儿!”是安福的声音,看来,是大夫来了。
翻身下榻,宋弈晟走过去看了一眼,蓝茵还在安睡,只不过鼻尖上都是汗珠了,伸手拿起她额上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
这时,外面响起安福的声音,“王爷,大夫来了!”
“进来吧!”收手回身,就看到安福身后跟着个老者,鹤发童颜。
“王爷,这时柳大夫。”安福简单的做了介绍。
“草民叩见王爷!”柳大夫跪下行礼,宋弈晟立刻双手虚托,“不必如此客气,还请大夫快来给贱内瞧一瞧!”
不再耽搁,大夫直接提了医药箱上前,然后看了看蓝茵,又伸手翻了翻她的眼皮,最后再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气血两亏,她本来不过是着了凉有些伤风,只可惜……”
顿了下,看大夫都没有说下去,宋弈晟以为是银子的问题,对安福使了个眼色。
可是,那大夫却并没有接银票,而是摇了摇头说,“王爷可能误会了,草民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位……夫人,可能有心事郁结于心,心内生火,火生痰。痰为黏物,结一切脏污于一体,是以,这场病才会来得这么凶猛,这么没有防备。”
“本王不懂那些,只问你一句,她的病,几时能好?”宋弈晟难得这样的不客气,板起脸来,竟也不失威严。
“这个……说不太准,病好还是很快的,伤风只需我开些药,喝了两三日便好了,只是这调理,还是要段日子的,本就没有一蹴而就之说!”大夫捻了捻胡子,认真的深思。
宋弈晟想了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郁结于心,怎么回事?”
柳大夫笑了笑,“这……王爷就得问夫人自己了,柳某只是大夫,这个心思方面,着实猜不到!”
他说的是实话,宋弈晟沉默了下,吩咐给了诊金,又看了看依旧昏睡的燕小鱼,眉头微蹙了蹙,郁结于心?
什么事,能让她郁结于心成这样?
到了晚上,蓝茵总算是迷迷糊糊的醒了,喉咙发干的要命,一张口就火辣辣的疼,张开眼看到宋弈晟坐在桌边,手撑着腮,似乎睡着了。
愣了愣,他怎么在这里,来了多久了?隐约好像记得抱着个什么东西在睡,可是又记得不太清楚。
喉咙冒烟,想要起身倒杯水喝,刚一挪动,浑身无力,“啪嗒”,又倒在了床上。
轻微的动静惊动了宋弈晟,他猛然睁开眼,有那么一瞬的凌厉光芒,但是看到她的时候,又很快恢复常态,“你醒了?”